刻時,他仍留有對這世間的諸多期許與萬般感動。這樣的人生,有怨卻無悔。
刻不容緩,董硯棠一路上以自己的內力為昏迷的江陵續命,直至他們趕到了琉璃谷。除了這琉璃谷隨欲齋齋主亂彈子,這世上怕是再無一人能救江陵性命。
這世上知道琉璃谷存在的人少之又少,董硯棠就是其中之一。隨欲齋齋主亂彈子是個性情囂戾乖張的人,但董硯棠卻可以確定他一定會救治江陵。是董叔叔救了他們,一個高大英偉武功卓絕的男人,一個與他們的父輩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男人,一個給予了他們新的生命的男人。
“這個孩子竟然還有氣在,真可謂是奇蹟。” 亂彈子笑意盈盈,似乎在欣賞一件得之不易的瑰寶,過得半晌卻又搖了搖頭,好似瑰寶突然間得而復失,“不過可惜,督脈已受重創,再無迴天之理,若要留得性命,唯有以毒攻毒,兩毒互噬,陰陽蹺脈損必重擴,雙目定毀。況且……”言至此處,亂彈子卻故作為難。
“況且什麼?”董硯棠早已以日為年,聞此更是憂心如惔。
“本屬往生之人,何苦強留於世!”亂彈子仰天長嘆,“即使此法可行,這個孩子就此一生,亦不過二十年錐心之苦!”亂彈子力盡於此。
露華潛浸花間,晨曦暗透薄霧,從沉睡中甦醒的古城復歸昔日繁華。
江陵臨窗而立,聆聽著這個從靜謐中重生的喧囂世界。遠方東大街集市傳來的聲聲叫賣,身前朱雀巷車轍碾過的般般印痕,耳後暗香閣每朝嘈雜的人頭攢動,一切,都是生命的讚歌。
當年能夠僥倖不死,不可不說是天大的恩賜。對許洹兒如是,對江陵亦如是。
江陵微微仰起頭,輕合雙目,任憑晨風拂面,似是在努力體會空氣中生命的的氣息。他已許久沒能感受到朝陽的光輝,因為之前的一月,他一直活在那暗無天日的囚籠,終日被新傷與痼疾所折磨,生不如死。
“星星,是你麼?”江陵已察覺到身後輕微的響動。
星星放下手中的托盤:“江公子怎麼知道是我?你的耳朵實在是太靈了!”
“我想,暗香閣中,能有如此毛躁但輕快步伐的小姑娘,也只可能是你一人。”江陵回首,面向墨竹的方向,但視線卻無法聚焦在星星的身上,尤是那一抹淺淺的笑意,“其實看不見也有看不見的好處,聽到的世界,總歸是不同的。”
星星似懂非懂地撓撓頭岔開了話題:“江公子,小姐為了今朝的飯食,可是煞費苦心,你一定要多吃一些才好!”
江陵亦感鼻中香氣四溢,故意將身子轉向視窗:“讓我猜猜……糯米藕,梅花糕,牛肉鍋貼,還有如意回滷幹!”
星星的大眼睛瞪得滾圓:“江公子不止耳朵靈敏,鼻子更是厲害!”
此時許洹兒也已緩緩行進房間。“小陵,吃早飯吧。”
江陵點點頭,正待回身,突然胸口又是一陣剜心的悸痛,額頭上滲出涔涔汗珠,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難堪了。江陵背對著許洹兒與星星,自己無力地喘息著,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也許即使一年半載,也不過只是奢求。
江陵回過身,即使慵懶的笑容也無法掩飾慘白的臉色。
“小陵……你的身子……”許洹兒沒想到江陵的身子竟然已經如此羸弱,此時,她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從一開始,她便什麼都阻止不了。
江陵仍是淺笑著點點頭:“洹姐放心,最近不過是病發得頻繁了些。尚未踏遍神州大地,覓盡天下美食,我可不敢就此撒手人寰。”
聽到江陵的話,許洹兒卻覺得自己的心更痛了,若是蒼天有眼,她甚至願意以自己的死換取江陵的生。她拾起江陵的手,將一枝紫玉竹杖默默地交到江陵手中,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洹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