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樓的廚子問辣辣。“就是窗子邊那個奇形怪狀的胖子?”辣辣問。“是的。”廚子回答。“他是誰?”辣辣問。“他就是輕功天下第一。”廚子說。“韋一笑?”辣辣吃驚地張大了嘴。
一根紅繩把韋一笑的腳踝綁在桌子腿上。——生命不能承受之輕。“是的,不能承受,”韋一笑輕嘆一口氣,飄在了空中,“並且無法控制。”
第一章
有名的東西不一定好,這是常識。杭州,西子湖,大大的有名,連啞巴都知道念“濃妝淡抹”。偏偏有人說它不好。水泊梁山宋頭領(也稱黑矮子)曾帶京都名妓李師師遊西湖。名山入眼,名妓投懷,只知道弄槍舞刀的黑矮子也禁不住叫了一聲好。“好個鳥,連根毛都不長。”鐵牛在船頭悶了半晌,憋出一聲若洪鐘。手指點著西子湖溫柔光潔的湖面。在鐵牛眼裡,臭氣熏天,亂草蔽日的梁山才是最爽的地方。過路收錢,坐地分贓,姦殺擄掠才是好漢所為。鐵牛看不慣黑矮子在李師師面前的熊樣。他在想李師師身上哪塊肉最好吃。所以有人說:“再美麗的鮮花在牛的眼裡也不過是飼料而已。”黑矮子悻悻地說了句:“唏,不解風情。”
觀世音菩薩是天上少有的極品菩薩,名氣大得連她的上級彌勒佛都自嘆弗如。求子,求福,求祿,世人皆念觀世音。據說觀世音也念觀世音。還是有人說不好。六祖慧能根本不尿觀世音,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除去金衣綵線,還不是個泥胎!”於是舉世皆稱慧能大師。江湖浪人小刀話說得更絕:“名人脫了衣服,還不是跟我們一樣。”“不過就是些沒心沒肝的傢伙。”
沒名的東西就好?當然不一定。不過這話別當著韋老爺子面說。如果他聽見這句話,會用他八寸不爛之舌打你的耳光。然後把你拖到他的莊子上,讓你說為什麼他的莊子不好。
韋老爺子的莊子叫韋莊,在西湖的邊上。唐朝有個二流詩人叫韋莊,不過跟這個韋莊八杆子也打不上關係。韋莊實在太沒有名氣。而且的確沒有什麼好。紅頂商人老榕參觀完韋莊後曾經說:“我只有一個感覺:錢。”當時他花了三天才遛完韋莊。一般人不能這麼說。韋老爺子最討厭別人說他有錢。按照他的說法,“是頭驢都看得出俺有錢”。所以那些被拖到韋莊非要說韋莊好的人實在苦不堪言。這些人之中只有一個韋老爺子認為說得比較入耳。這個聰明人當時是這樣說的:“韋莊的山只比靈隱寺矮那麼一點點。”“韋莊的水只比虎跑泉差那麼一點點。”“韋莊的地只比西子湖小那麼一點點。”當然加起來差得就不只一點點了。
韋老爺子,五十出頭,精神矍鑠。單名一個操字。南方人“韋”“偽”不分,“操”“鈔”不分。韋操讀起來跟偽鈔一樣。於是江湖流行各種傳言。其中之一認為這是韋老爺子為什麼這麼有錢的根本原因。
四月初四。韋老爺子的書房。韋老爺子躺在躺椅裡,大汗淋漓,渾身哆嗦。嘴裡咬著一條白毛巾,像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僕人們不停地從書房門口進進出出,口裡都低低問道:“生了沒有?”韋老爺子當然不是在生小孩。靈隱寺高僧上峰和尚曾經給韋老爺子看過前生後世。韋老爺子在第八世輪迴才會做女人,而且還是個寡婦。韋老爺子當時問上峰和尚:“俺會不會有兒子?”上峰和尚停了一會說:“當然有。不過你可能受不起。”韋老爺子從二十歲結婚,到現在三十多年,老婆換了七個,連雞蛋都沒下一個。用韋老爺子的話說:“日忙夜忙,三十多年白忙。”現在第八個老婆終於要生了,難怪韋老爺子這麼緊張。老僕人韋章不停地給韋老爺子擦汗,邊擦邊說:“別緊張,啊……用力吸氣,慢慢地吐……對……就是這樣……屁股用力啊……”
一幫丫頭老媽子從門口經過,聽到這話,咯咯咯,笑成一群老嫩不分的鴿子。
和韋老爺子書房裡的痛苦神情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