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懷遠確實沒帶我走多遠,出了鬼街沒多久就是那座所有人都要走一遭的奈何橋,他揹著雙手在忘川邊慢慢走著,偶爾抬頭看一看對岸那些遊蕩的魂魄。
“我死了之後,也有一段日子和他們一樣。”他突然說道。
“不想投胎,不想進城,就在那岸邊等著,也許能等到誰,然後和她一起……說不定,再次為人的時候,也能一起。只是我終究是沒那麼有耐性,沒等多久我就厭煩了這種日子,按捺不住地走過了橋。”
朔方城是沒有白晝的。這裡是永遠看不到太陽的永夜城,因為只有這樣,死者的魂魄才能繼續存在下去。我看著他淡淡笑著的面孔,心裡非常難受地縮了一下。
“過了橋也沒什麼不好。”我試圖安慰他,“反正在朔方城和在橋那邊都一樣,什麼時候你想投胎了,就能……”
“不一樣的啊。”顏懷遠打斷了我的話,他扭過頭看著我,“洛師姐,放你過來的時候,鬼差沒和你說什麼嗎?”
“……什麼?”
“想要暫時不喝孟婆湯,留在朔方城裡自然是有代價的。”顏懷遠的表情淡淡的,“要不然就是永遠不再投胎,龜縮在朔方城中做一個帶著前世記憶的遊魂。要不然,就是在投胎之前先歷上一遭劫難,等到熬過去了,才能重新喝下那碗孟婆湯,和其他魂魄一起走上輪迴的道路。”
“什麼劫難?”我急急看著他問道,“那鬼差沒告訴我——”
“噓……”顏懷遠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神神秘秘地對我使了個眼色,“我都會告訴你的,洛師姐你先別急,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把你叫出來的。”
我耐下性子跟著顏懷遠繼續沿著忘川岸邊走著,不知過了有多久,朔方城都被我們繞到了後面,他才停下了腳步。
“總算是甩開那些傢伙了。”顏懷遠輕吁了一口氣,“從我們離開朔方城就一直盯著我們的眼線……這件事可不能讓他們知道了。”
“你要帶我看什麼?”我急不可耐地問道,“什麼劫難?留在朔方城又想走的魂魄要付出什麼代價?”
“洛師姐,你知道的,留在這裡不願忘了前世的人,都是有著未了的夙願,他們可以選擇帶著這些記憶留下來,可如果有一天他們想通了準備離開,就要為自己的執著付出代價。”
顏懷遠伸出手來,對著旁邊的彼岸花田輕輕抬起了手,做了一個很古怪的手勢。
“越是懼怕什麼,越是躲避什麼……當你有一天想要面對它的時候,就要付出比你當時害怕的可怕得多的代價。”
保持著那個古怪的手勢,顏懷遠的手慢慢沉了下去。明明是極其緩慢的動作,卻奇怪地在空中帶出了一道殘影,銀白的熒光在他劃過的空中飄舞著,慢慢沉下去,落到了盛開在我們周圍的彼岸花瓣上。
就在那些銀白色的粉塵落在花瓣上的剎那,一道道刺目的光突然毫無預兆地亮了起來。從一朵花開始,迅速蔓延開的白色光暈,以我措手不及的速度染白了我們周圍的一大片土地。我驚愕地看著一朵朵彼岸花迅速盛開又凋謝,留在地面上的是一個個慘白的空洞。那些空洞漸漸連成了一體,把我和顏懷遠包圍在其中。等到周圍完全變成炫目的白色的時候,我們開始在那片白色中慢慢沉下去。
“這、這是什麼?!”我驚恐地喊了出來,抬頭看向顏懷遠的時候,卻發現他仍然是微笑的神色。
“代價就是——重新淪入你執念的心魔中,等你真正走出來,才能重新喝下那碗孟婆湯。”
顏懷遠笑著看著我:“洛師姐,你不是問我為什麼留在朔方城嗎?那麼……就來和我一起親眼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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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顏懷遠把我帶到這裡,哪怕在這裡帶到魂飛魄散,我也萬萬想不到朔方城還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