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怎麼就變成棄婦了?”
她牙齒咬得咯吱亂響,左手抓著座下錦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夫人!”幾個丫鬟嚇得面容蒼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去叫老爺來,叫老爺來!”唐夫人不住口地叫著。
宋管家卻低頭站在那裡。
唐夫人柳眉一揚:“怎麼了?”
宋管家苦笑:“回夫人的話,老爺如今正在成都城裡處理族中的生意,卻不在家。”
唐夫人怒道:“這個該死的,肯定是被哪個狐媚子給勾去了,你家老爺也是個不成器的,進了成都那種花花世界,沒個十天半月能回來嗎?馬上派人騎快馬連夜帶信過去,就說家裡出大事了。”
管家有些為難:“夫人,這事關係到小姐名節,不能大張旗鼓。要不,我親自去一趟,也不急,明天一早坐船過去好了,免得驚動其他人,鬧得沸沸揚揚。”
聽管家提起自己女兒,唐夫人眼圈一紅,不覺得落下淚來:“我那苦命的女兒啊!對了,這事小姐知道不?”
“估計……是知道的……小環一回府就急衝衝回了院子,應該是去稟告了。”
“甜兒啊,你聽到這事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麼樣子啊!”唐夫人哭得更大聲,驚得丫鬟們一湧而上,遞毛巾的遞毛巾,打熱水的打熱水。
在一座幽靜的院子裡,此刻的唐家小姐唐宓並沒有如其他人所想象的那樣傷心。而是面帶微笑地看著那份休書:“這個吳大公子還真有點意思啊!”
“小姐,你受了吳大傻子這麼大羞辱,還笑得出來。”旁邊,小環急得直跺腳。
“羞辱麼?”唐宓面上的笑容更濃,嘴角微微翹起,正如一朵盛開的牡丹,豔光四射,讓人不敢逼視:“能將事情做得這麼絕,這人可不傻啊。而且,能寫出一手這麼好字的人,應該是一個風流士子才是。”
“哼,什麼風流士子,我看就是個獐頭鼠目的潑皮。”小環忿忿道:“寫字有什麼了不起,這府中的管家、門房都識字。”
“不,這你就不懂了。”唐宓一邊說,一邊提起筆愛紙上臨摹起吳節的字來:“字人人會寫,可能寫好卻不容易,而如吳節這樣,字型自成一格,大氣滂沱的,放眼全天下,屈指可數。好字啊,好字!”
原來,吳節這份休書上用的真是宋徽宗的瘦金體,練了二十年書法,已得了幾分趙佶趙官家的神韻。
唐宓面上突然帶著一股沉醉:“這人的字怎麼能寫得如此挺瘦秀潤,你看這些字,瘦直挺拔,橫畫收筆帶鉤,豎劃收筆帶點,撇如匕首,捺如切刀,豎鉤細長。與前世大家卻不相類,隱約有宗師氣象。字由心生,你說,這字是一個傻子能寫出來的嗎?”
“這字真有這麼好?”小環沒想到一想眼高於頂,又有才女之名的小姐對這份休有如此高的評價,禁不住吃了一驚。
“恩,不是好,是非常好。我朝書法大家如李東陽、祝枝山等人所寫的字自然是極好的,比起吳節的字來,也老辣圓潤得多。可要說開一派風氣,自成一體,卻力有所不及。吳節的字,怎麼說呢?”唐宓一邊運筆如風,一邊道:“他現在的字雖然還略顯稚嫩,可不出三十年,必成海內第一名家。”
將筆擱下,幽幽地看著院子裡那一從綠竹。
有風襲來,碧濤湧起。
“亭亭如鶴,筆鋒飄忽快捷,如修竹沐於清風,雖瘦不失其勁。人間竟生有如此人物,恨不能一晤。”唐宓眼中突有朦朧水氣氤氳而起。
“小姐,那就是一個傻子……”
可唐家小姐依舊呆呆地看著那過眼綠濤,彷彿是痴住了。
在這個時空裡,隋朝之後是衛,衛之後是元,然後才是大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