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好大的勁,才將壞掉的吉普車墊上臨時做的木板推上卡車。
我們進行修復工作時,用的是簡單的工具和簡單的材料,絕對稱不上是工程壯舉。如果沒有後續工作,我也無法保證路面能持續多久。不過,工程給我很大的成就感,因為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參與對大眾有利的工作。最不可思議的是,這工程靠的是和日本人合作,而我從小學開始,對日本人雖有種種情緒,卻從來沒有想過合作的可能。
上海(5)
從那段時間以後,我持續遠離安。我又結識了一位年輕幾歲的女孩辛妮。她和安一樣,都是上海聖約翰大學的畢業生。辛妮身材嬌小,面板光滑白淨。但是,我和她出去時,所引起的注視比不上和安同行時。我去找辛妮時,不必等待。她會盡快從樓上飛奔而下,穿著拖鞋或家居鞋,不管臉上有無化妝。她常問我問題,例如陸軍上尉和海軍上校有何不同,少校和中校哪一個比較大。有一次我對她抱怨部分軍官沒有品位,穿西式軍褲時,卻又穿著有裝飾鞋釘的靴子。她說:“也許他們希望踩在爛泥地上時,不會弄髒了褲管。”
辛妮樂於助人。有一天我送她回家時,前方忽然跑出一輛腳踏車。我不太會開車,當然立刻用力煞車,根本不管離合器,引擎因此熄火。令我驚慌的是,車子居然發不動了。引擎蓋下的電瓶發出柔和的低鳴聲,但馬達還是無法啟用。我事先已經被警告過,這輛車的馬達可能有問題,因此試了好幾次後,我把車子——辛妮稱之為“吉普車輛”——推到路邊,然後打電話。回到吉普車旁時,我告訴辛妮,我回去見將軍會遲到,必須改搭電車。我問她是否可以行行好,在車旁等待,軍隊裡的技工會在一個小時內出現,帶她回家。她只問我,如何對技工說明車子的情況。依我的理論,是因為電線和磁場不合,但這種說法對她而言稍微複雜了些,我於是用中國駕駛的慣用說法:“馬達的齒輪卡住了。”後來她如實轉達給維修人員,他們就瞭解我的意思。我懷疑安是否會同意幫我忙,事實上,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膽子開口請她幫忙。
有一天,我要處理一些文書工作,辛妮答應我的請求,偷溜到我的營房,在我的床上睡了兩個小時,我則在床邊工作。她醒來時,對我微笑,我於是抱抱她。她臉上仍然掛著縱容的微笑,一邊喃喃著說:“如果你想要,可以啊。”
那一瞬間,我不能說不動心,但多嘴的我又問:“你確定嗎?”
“當然,”她說:“只要你最後會娶我。”
婚姻是神奇的字眼,卻也很有威脅性,一定使許多好冒險的年輕人突然變得膽小,立刻停止不成熟的舉動,當時更是如此。我因此就僵在那裡,在一剎那間,所有的狂野期待全都消失。穿過我腦中的,反而是當時面臨的種種問題:中斷的學業、經濟狀況、職業及未來。成都城外的甘藍菜田再度浮現腦海,孟拱河的冷冽也再度貫穿心中。
我知道辛妮的念頭。她父親在上海有個穩當的生意,她哥哥取得英國文學的大學學位,拋棄學業在店裡當助理,負責值夜班。他結婚後搬出家裡,但租屋離家只有幾步路,便利和太太回家吃飯。辛妮的姊姊和姊夫最近才從重慶搬回來,帶著兩個兒子一起搬回孃家住。他們需要找一個地方住一陣子,好找工作,但沒有人在意他們會住多久,不管是三個月或三年都沒有差別。我去過辛妮家,擁擠並不成問題。只要和家人達成協議,商量輪流用洗手間就可以了。我受邀進入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