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旁若無人,或者伏地打鼾。
齊齊拉木和達達索走了好遠路程,路邊的月氏守衛知道他們是前來議和的匈奴官僚,也沒加阻。兩個人也似乎覺得身邊什麼都不存在——刀槍弓箭,征戰殺戮,財富美女,都像是烏有的傳說一樣,茫茫天地之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存在。走到陽光普照的山嶺之上,惡人張目遠望,向東的天地煙嵐飄溢,似乎是紛亂之中的馬蹄乃至焚燒的戰火;向西的地域之上,卻是一片安詳,只有長驅不倦的大風,在雪山、沙漬、森林、土丘和草原之上搜刮盤旋。
他們的頭頂,許多鷹隼像是黑色的箭矢,時而俯衝,時而高縱,啊啊的叫聲從盤旋的空氣中曲折下落,接近大地的時候,野兔和野雞們一陣慌亂,紛紛向著岩石和密林逃竄,只有在草地上橫臥的獅子、雪豹、犛牛、馬匹和野驢等大型動物連眼皮也不抬,仍舊保持著各自原來的姿勢。良久,達達索說:“人不如牲畜,也不如草木。”齊齊拉木聞聽,嗯了一聲,道:“大王何出此言?”達達索長嘆一聲,背了雙手,又說道:“中原人常說‘天地大同,萬物同理。’本王看牲畜年年繁衍,只為活著,草木榮枯,只為春秋;而你我等人,一生卻為殺戮,忍不住自感悲哀,故而有方才之言。”齊齊拉木聽了,詫異了一下,呵呵笑道:“渾邪王若生在中原,必為智者也。然西域荒蠻之地,暴力充斥,到處血腥,是皇天之意,亦乃人生根本,生存之需啊。”
達達索聽了,忽覺不妥,支吾了一下,說:“本王只是說說而已,巫師見笑了。”達達索說完,走上另一個山頭,俯瞰下大河左岸,匈奴右賢王拉祜共所屬軍隊,仍舊佇列嚴整,持刀荷盾,矗立在已然融化了石牆之後——因為距離很遠,達達索和齊齊拉木只能看到一些螞蟻一樣兵士和牲畜,以及坐在新春的草地上紡織羊毛和宰殺牲畜的婦女。還有一些更小的孩子,跟著羊群,騎著色彩斑斕的匈奴馬,在遠處的山坡和草地上游弋。
面對此景,齊齊拉木感慨道:“若我匈奴、東胡和月氏等年年如此,歲歲從舊,該是多麼悠閒自在?”達達索忽然大笑起來,轉身看著齊齊拉木,眼神放光地說道:“你我今日到底怎麼了,淨是發些無聊的感慨。”齊齊拉木道:“人生在世,無非更好地生活,眼下此景,頗為動人。故而,也像大王一樣,發些虛無的感慨。”說完,兩個人相視一笑,轉身回到月氏大營。
這時候,被扣押的匈奴隨從已被月氏釋放,聚集在月氏大營之外的草甸子上。齊齊拉木和達達索快步走過來,接過兵士牽著的馬韁,一躍而上,便帶著兵眾,沿著草坡,向著河岸而去。到河邊,渾邪王達達索從一名兵士手中接過弓箭,將一片羊皮綁在箭頭上,用力拉開弓弦,瞄準對岸的一棵松樹,疾射而去。只見長箭猶如一隻帶著翅膀的鐵鳥,嗖的一聲,從滔滔大河之上,橫空而渡,準確無誤地插在松樹幹上。
巫師齊齊拉木看到了,呵呵大笑,對達達索說:“大王神箭!”達達索笑笑說:“巫師有所不知,本王若再年輕十歲,可射兩條大河也!”齊齊拉木道:“大王之力,猶如神助,我匈奴有此將帥,何愁來日不破月氏,逐東胡於千里之外也!”達達索聽了,嘆息了一聲說:“可惜,人總有老邁腐朽,倘若能像中原傳說一般長生不老,那可真是一件妙事。”齊齊拉木道:“大王乃將星也,在我匈奴,必將建功千秋,萬世流傳。”
達達索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轉身對著齊齊拉木道:“本王還真的沒看出來,巫師何來此等諂諛之能?”齊齊拉木面色微紅,說道:“大王見笑,此乃小臣肺腑之言。”兩個人正在說話,對面馳來的船塢已劃到大河中央,一些像是鷹隼的大鳥在上空飛翔,其中有些全身潔白的,嘴巴呈紫紅色,叫起來聲音粗粗的,像是新生嬰兒的啼哭。齊齊拉木仰頭,指著其中一隻,對達達索道:“此乃神鳥,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