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廷棟兀自氣憤,繼續大聲道:“自五胡亂華,晉室衣冠南渡,後又安史之亂,宋室南遷,江南人文薈萃,已為我華夏正朔,未想亡於北方胡虜,遍地腥羶,我堂皇漢人不感羞恥乎,它便萬萬舟船,於我何益。”…;
他的聲調突然又提高許多,“每思崖山,老子便對胡虜恨之切骨,幸得我朝太祖起於江淮,驅逐韃虜,竟北伐之功,只某恨生不逢時,不能親見我漢家金戈鐵馬收復燕雲,此一憾也。是以建奴雖為癬疥之疾,某也要散盡家財,一死以抗之。”
陳新轉頭看看陳廷棟,依稀可以見到他咬牙切齒的樣子,這是個以文化自傲卻又不修邊幅的人,以他的脾氣,絕不會作亡國奴,可以想見原本歷史上崇禎十七年後,鐵定是死在江南的某次抗清起義中。
陳廷棟的音調降下來,看著海岸的方向,“我大明二百餘年,江南又有今日之盛”
劉民有靜靜看著那團火光,沒有說話。
陳新怕陳廷棟繼續激動,轉開話題問他道:“建庸,馬上要進長江了,咱們在何處下船合適?”
“西去金陵,沿途處處有港口,若要近一些,金陵左近一百二十里自鎮江到龍江遍佈碼頭,隨處都可停靠。”
宋聞賢插進來問道:“如此說來,南京附近是否河流很多?”
“宋兄一向在北地,怕是沒見過這許多河,南京居東南之首,非是無因,除虎踞龍盤之形勝,附近水網密佈亦是緣由之一,國初修浚各處河道港口,更添便利,江東門、鳳儀門、三山門、石城門、清涼門各門外不遠便有港口,稍遠些又有大勝港,其他河道上還有板橋鎮、秣陵鎮等處港口,左近彙集河道十餘條,湖廣、江西、南直、浙江萬舟雲趨,是以自古都會得水利者宜無如金陵,。”
周來福這次嘖嘖嘆道:“到時一定要去好好看看。”
陳新在一邊笑道:“有得你看的,咱們就在離南京最近的地方上岸。”
陳廷棟回道:“那便是江東門外的上新河,還有龍江關兩處。”
此時接近天明,幾人都不再回倉,在甲板隨意聊天,到天亮後,海狗子等親衛也來到甲板。傻和尚看著水面上往來的船帆,驚奇的道:“咦,咋船多了哩。”
宋聞賢轉頭調笑道:“胖和尚,這是長江了,自然比海上多些。”
“啥叫江?”
“大河。”
傻和尚摸著光光的腦袋,左右看了一圈,好半天才道:“娘哎。怎地河岸都看不到,有這麼大的河哩。”
……
數日後,陳新帶頭走下船。身後的聶洪等人跟著下來,好奇的四處打量,碼頭上到處是溫軟的吳地口音。
這裡叫龍潭。江對面不遠就是揚州府的瓜埠,也就是南京附近長江上兩個重要渡口之一的瓜洲渡,那裡也有進入大運河的航道之一,從湖廣和江西順流而下的漕船有部分從此處入運河。
他們停靠龍潭後,江上一直是逆風,此處離南京已經很近,陳新也不想耽擱,留下沙船,讓他們在龍潭買一批南貨後直接回威海,在龍潭休息一夜。第二日僱了馬車向南京趕去。
幾輛馬車離開龍潭後,沿途景色慢慢變化,兩側農田中植滿桑樹和棉花,八月正在長江中下游棉花的開花季節,棉田中佈滿繁星一般的白色花朵。桑樹林中無數的農人正在採摘桑葉,在這些經濟作物中夾雜著少量的稻田。這幾樣主要的農作物之外,又見縫插針的在田埂等處種了許多水果,最多的是橘子,金黃的果實掛滿枝頭,也到了成熟季節。
沿途所見百姓大多衣衫不俗。而且路上行走的女子也比北方多,不少人還大膽的打量他們,或許是經濟上寬裕,百姓看著比北方多了一種自信的神采。…;
劉民有、陳新、宋聞賢和陳廷棟坐一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