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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黑棋都自稱為烏鴉一樣,白棋們當然也不認為自己是棋子,而是自稱援助者。在天網發出特聘邀請之前,他們的很多人都感到非常孤獨,不是說身邊沒有親人和朋友,而是感覺自己所抱有的信念、所堅持的原則都跟周圍的人那麼格格不入,不被這個笑貧不笑娼的世界所包容。然而在成為天網援助者以後,他們才發現原來世界上還有那麼多人跟自己一樣,自己並不是孤獨的。他們在網上建立了交流平臺,互相交流自己過去的想法和處理事情的經驗,討論自己正在幫助的物件,吐槽許多社會現象和政策,分享一些發生在身邊的暖心的小故事,有一種終於找到歸屬的感覺。
所以,每一個同伴的離開,對他們來說都是非常難以接受的,得知袁啟波要放棄,許多人在網上留言、打電話、發簡訊,不住地鼓舞他、挽留他、用自身艱難奮鬥的故事試圖打動他。然而袁啟波遭遇生死危機,心灰意冷,草草回覆幾句後,就再也沒有露面。半個月後,他在天網的個人部落格中發表了最後一篇日誌,詳細記錄了自己這一次的經歷,言語中雖然沒有控訴和指責,那字裡行間的那種悲憤和痛苦卻揮之不去,從那以後,再沒有人問他為什麼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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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遇到這種事,那也難怪了,所以你才沒有再挽留他嗎?”何苗苗坐在車裡,一邊啃麵包,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道。
“嗯。只可惜新茹鄉這個地方,以後還會繼續貧困下去。”唐琛安說。他想起自己離開的時候看見的那些村民,他們穿著破爛的棉襖和露著腳趾頭的單鞋,懶洋洋地蹲在牆根邊曬著太陽,根本不知道錯過了怎樣的機會。
——或許他們也未必會珍惜這樣的機會。
新茹鄉是糖國最貧窮的地方之一,為了改善這裡的現狀,袁啟波原本有很多計劃。第一個就是修路。新茹鄉只有以前國家修建的一條公路的路況還好,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是人走多了才產生的道路。有些偏僻的村子在深山裡,孩子上學需要走幾公里的山路不說,有時還要經過懸崖峭壁,非常危險。所以袁啟波的第一批資金就是要將新茹鄉的一些主要的道路重新修建平整,危險的路段還要加上護欄。後續還要修建學校,邀請支教老師,改善村民衛生情況,開發山區特產等等。只是現在,所有的計劃都在第一步就戛然而止了。
何苗苗啃麵包的動作停住了,她轉頭問唐琛安:“天網不再派人去了嗎?”
唐琛安苦笑道:“你以為援助者很多嗎?糖國這麼大,總共只有一千三百八十二個援助者,需要援助的地方元遠端超過這個數字,一個蘿蔔一個坑都還嫌蘿蔔太少,更何況到現在已經有十九個人半途而廢了,至少幾年內,想抽出人手來是不可能的。”
何苗苗咋舌,在她的城市援助者就有七個人,彼此都已經成為很好的朋友,平時在網上交流也感覺自己身處在一個龐大的群體當中,從來沒有覺得天網還有人手不足的問題。
然而何苗苗不清楚、唐琛安卻隱約有所察覺的是,天網並非一個聖母到會在被打了左臉以後還把右臉湊上去的機構。在個人點對點的援助任務中,如果是因為援助者本身的能力不足而出現問題,天網會立刻派遣其他人去協助或者接手;但像新茹鄉這樣因為本地人拒絕配合甚至謀害援助者的,迄今為止天網都沒有二次派遣援助者的先例。
“哎,你看,出來了出來了!”何苗苗突然壓低聲音急促地說,把吃到一半的麵包一扔,架好眼鏡盯著前面兩個剛挺著肚子從飯館裡走出來的男人。
那兩人上了一輛深藍色的小卡車,卡車後面的車廂用褐綠色的篷布蓋住了。何苗苗目光掃過那車廂,眼神中不由得露出幾分憤怒。
小卡車開出去幾分鐘以後,唐琛安才不緊不慢的發動汽車,此時路上已經看不到那輛小卡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