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抿唇想了想,微笑道:“願聞其詳。”梁山伯聽得此話不由得回頭看了看他的小賢弟,“英臺,你講。”
祝英臺點點頭,又對謝道韞道:“先生,故事裡的木蘭之所以從軍,並非出自本意。而是因為‘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木蘭出於忠孝,不得不女扮男裝替父從軍,其聰明勇敢,忠孝德行令人敬佩。但令人遺憾的是,木蘭最終還是回到了‘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的閨閣之中。為什麼女人就不能揮灑自己的天地?而男人總要把女人關在房裡,不讓其自主自由呢?”
謝道韞聞言不禁徵愣了一下,祝英臺奇怪道:“先生,我說錯了嗎?”
“你說的沒錯。”謝道韞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時候她的目光正好從我身邊掃過,原本想出口的話又在唇邊停留了一瞬,向我道,“這位學子,方才讀詩的時候,見你面有異色,可是對這木蘭辭,有著與他們兩位所不一樣的看法?”
汗,是在說我上課走神兒了吧?不過既然先生髮問,我自是不好不答的。
“學生葉華棠。學生倒是沒有梁兄和祝兄兩位那般高見,只是覺得,這花木蘭一介女子,卻要為了家中老父前往軍營,與眾多男子同行生存了十二年,她的日子過得一定很辛苦。世人只知木蘭忠孝節義,但也許她自己根本就不想那樣做。不過關於這一點我的看法卻與祝公子有所不同。”
“學生覺得,花木蘭能夠最終回到閨閣之中,是她的幸運,也代表著她本身就嚮往平凡安逸的生活。若不然,難道要去披掛戎馬做大將軍,扛起那些本就不屬於她的重擔不成!”
“葉華棠!”祝英臺不樂意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扭頭看向她,“我就是覺得,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任性就能解決的,只有好好活著才是第一位。花木蘭從軍也好,回家也罷,都只是為了家人甚至自己更好的活下去,她確實有自由,但她卻沒有能力維護自己的自由。那些整天想著出外飛翔遨遊的,都只是關在籠中的金絲雀,根本不曉得外面花花世界美麗幕布下面掩埋的恐怖和陰暗。”
“葉華棠!”祝英臺氣得胸口起伏,也不曉得是不是被我的話戳中了要害,謝道韞急忙過來打圓場。
“三位學子說的都很有道理,不過爭論雖然是好事,也不要太過火了。這首木蘭辭,是一首北魏流傳的民歌,意在,透過聰明勇敢的花木蘭,宣揚忠孝思想,這是中原文化的傳統。只是難得你們三位,身為男子能有如此見解,將來幾位的夫人,必讓花木蘭羨慕不已。”
“哼,誰要是當了他的夫人,那才叫倒黴!”我聽到祝英臺在後面小聲嘀咕了一句,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誰都知道是在說我。
倒黴就倒黴,反正我又不是男的,用不著娶那東西。
“我有問題請教。”謝道韞話音剛落,王藍田便懶洋洋地舉起一隻手,謝道韞不疑有他,揮揮手道:“請講。”
王藍田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自古以來男尊女卑,先生乃是女流之輩,何以有顏面端坐其上,讓眾男子屈居於下而面無愧色呢?”
看,問題來了。
“聞到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書院講堂自然以道高術專者為尊,不學無術者為卑。這就是我為什麼端坐上位而面無愧色的道理。”
謝道韞此話一出,不少學子紛紛鼓起掌來,尤其祝英臺把巴掌拍得嘩嘩的。王藍田滿臉懊惱,這時卻見馬文才舉起手中書卷前後晃了一晃,止住了巴掌聲,他自己則放下書冊,站起身來。
我心頭一動,暗道重頭戲來了。卻聽得馬文才清了清嗓子,大聲道:
“先生果然才思敏捷,口舌鋒利。不過學生嘗聞女子需遵守三從四德,不知先生所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