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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的遙遠天地裡。

她哪裡都不能去了。

而他,也終於有機會能將她牢牢抱緊在懷中了。

帶著些許的自嘲,他喃聲地道:“到頭來,你還是沒有愛過我。”

懷中的白色瓷壇沒有回答他半點聲韻,也沒有給過他答案,就如同以前一樣,也像現在一樣。

他難忍哀切地問:“對你來說,在沒有了他之後,難道我就什麼都不是了嗎?”飄浮在藍天裡的朵朵白雲,此刻看在他的眼中,怎麼看都像是伍嫣那開朗燦爛的笑臉,她總是那樣,從不帶給他半點陰暗晦澀,那份愛他的心情,也沒有過絲絲的猶豫。可在這時他卻難堪地發現,就算是翻遍了他心底所有的記憶,他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半點關於母親的笑意。

也許他腳下所站的這塊土地,對母親來說,它貧瘠的土壤,並不能種植出靈魂,更遑論是培育出屬於母親的愛情花苗,也因此,她才會不顧一切地飄洋過海去追尋。只可惜,當所有短暫的美麗終告枯萎後,到頭來,它並未如她所願地結出屬於愛的果實。

耗費一生去等待一個人,只求能夠得到對方偶爾的關心或溫柔,他不知道,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殘忍與無悔?他有時候會想問,那一雙苦苦懇求的淚眼,真的能挽回些什麼嗎?而愛情,真有令人捨生忘死到不惜一切、甚至是拋棄所有愛她的人嗎?為了一段短期且不知是否真心的愛,值得這般奉上一生去找個明白嗎?

他不懂,也始終無法懂。他唯一懂得的是,站在愛情的面前,在他的父母眼裡,他,只是個舉無輕重的局外人而已。

“我是你這一生中,唯一一次犯下的錯誤嗎?”輕撫著手中冷冰的瓷壇,杜寬雅怎麼也忍抑不住雙手的顫抖,“你知不知道,自被你生下起,我就一直渴望著你能夠分給我一些你的愛?哪怕僅僅只是一點也好,這樣,我就會很滿足的。”

他很習慣的,真的,他早已習慣在漠不關心的視線外獨自一人長大,也獨自一人啃噬著長年來的寂寞,他更習慣了要告訴自己,不要企圖在父母的身上追求些什麼。

可他卻怎麼也無法習慣,長年下來,母親身後那一道寂寞得像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背影。

一直以來,他所渴望的,也許就只是些許能夠讓他感到溫熱的愛而已。然而這些,別說是他那個只把他當成儲備繼承人的陌生父親外,就連只活在追緬於愛情回憶裡的母親,也都吝於給他。

面對這些冷淡得近乎陌生的親情,他從不知該對命運叫囂些什麼,或是該怎麼做才能扳回一點點的無奈,好讓他們能夠在他的身上投注些許關懷的目光。有時他會想,也許他只是一頭在荒原上狩獵感情的迷途且飢餓的獅子,總是追求著那能令喉嚨焦渴平緩些許的渴望,可他的心裡卻很明白,他根本就連個能夠狩獵的戰場都沒有,更遑論是那些總消失在他身邊的獵物,而他喉際的焦渴,則永不能被滿足。

他是如此,那他的母親呢?在人生終了之前,她是否也像他一樣,在筋疲力竭之後明白了,想要滿足的、想要追求的,都終究只是海市蜃樓而已,哪怕再美再想擁有,在時候來臨時,也總會消失?

就像她現在消失在他的面前一樣。

“你還記得嗎?”杜寬雅哽咽地低下頭,緊緊捧抱著懷中僅存的遺骸,“我是你的親生兒子啊……”

這一日,雙手緊握著母親骨灰罈的他,在頂上的藍天最是湛藍美麗的那一刻,不但聽見了思念的最終別離曲外,他還聽見了,當愛情終於化於灰燼時的聲音。

“我爸告訴我,後天他會派人來接我回芝加哥。”厚厚的灰雲盤據了整片天際,提早了近兩個月來臨的春雨,重重的雨簾像是密密深鎖著的心事,毫不容情地將樹梢初吐的新芽打落枝頭,強迫它們躺在冰冷的雨地裡提早化為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