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學院功課忙,不知覺一年過去了。大二上學期,我在研究生院的師兄出國交流,把閒在他宿舍發黴的一臺二手桌上型電腦轉贈給了我。總算我也有臺電腦了。興沖沖申請了一個qq號,到網上找他。“忙什麼呢?”“打KS。”“猜猜我是誰?”“小傻樣。”“怎麼這樣。KS是什麼?”“一種遊戲。”“哦。”
許是看出我的失望和無聊,接下來視窗連連抖動,楊寬教會了一張白紙的我,如何在計算機上裝置一部大型網路遊戲。
實踐證明師兄的電腦還是不錯的,一代代傳了這麼多年,至今還能很流暢地跑得起網遊,那年月大家電腦普遍配置不高。裝好了,楊寬發串賬號密碼過來,我依樣輸入,看到個小戰士在一片荒原中費力地揮舞大刀。
“看上去還不錯,只是它能再長高點兒嗎?”
“你能它就能。”
哎,知道我矮,在哪兒都矮,不帶說話這麼厲害的。
那時候網路資訊沒有現在發達,大學生上網沒有什麼東西可玩,便都在玩這種遊戲。網咖開滿大街小巷,一到週末或考試周後,便爆滿,報紙上時常見到某網咖起火,傷亡十餘人,或青年沉迷網遊,荒廢學業,六親不認。我眼睛不好,陪楊寬玩了幾分鐘就覺得沒意思了,楊寬看出來,把號開到荒野上,我們倆用氣泡打字聊天。
“聽報紙上說,遊戲裡最厲害的都是人民幣玩家,你這一身金光閃閃的,該不會也是人民幣玩家吧?”
“不是,”楊寬說,“我自己玩。”
我望著他那非常高等級騎士,手邊牽著一匹大黑馬,站在小戰士身邊,隨便動起來都威風凜凜。“遊戲真的很好玩嗎。”
“不好玩,沒什麼意思。”
可還是要玩。我都能想象他蹲在酒店套房裡,盤腿對著牆上顯示屏,腳下踩著鍵盤,緊握手柄打遊戲的樣子。身邊肯定還有一堆空易拉罐子。只要我不在身邊,喊他一起正常地讀書上學,楊寬就一直這樣。自從他父親進了監獄,母親瘋瘋癲癲被他舅舅送進精神病院,楊寬的人生,似乎陡然失去了追求。靠父母留下來的財產一個人生活,不缺錢,也沒什麼理想。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不過我也沒說他什麼。這是我母親教我的,要留住一個朋友,就得真心實意地對他好,相信他,無論他幹什麼都支援他。她還說其實不止是朋友,人對於自己真正愛的人,親朋好友,知心愛人,都應該是這樣。我起初不太能理解我媽超前的三觀,“那要是我最好的朋友,咳,比如說楊寬,他一時衝動,到外面幹了殺人犯法的事怎麼辦呢?”
“那要看他殺的是好人還是壞人。這要是在古代,他殺貪官汙吏,或者受了委屈沒處訴,只好幹些不那麼守法的勾當,你老爺我首當其衝,給他背刀。”我爺聲如洪鐘地回答我。“當然,現在是新中國了,法治社會,小夥子這樣幹,是不行的。”
我爸在一旁敲邊鼓,“我看楊寬那個小夥子就不錯,肯定不會幹出這樣的事,周灼,你可千萬不能和風寧街那些傻蛋一樣,因為他爸爸是個罪犯就歧視他,一天到晚盡把人往歪處想。”
“我沒有歧視他,一丁點也沒有,不信你問問。你們怎麼都向著他。”我只好愁眉苦臉地說。哎,我善良的一家人,哪裡想得到,我和楊寬在一塊,躲避他欺負都來不及呢,還輪得到我歧視他,
我爺和我爸都是退伍軍人,他們老覺得自己遇到楊寬,就好比任我行和向天問遇到了令狐沖。當然,他們必須是來自正道的任我行和向左使,楊少俠是那個身世悽慘誤入魔道的少俠。我媽就特別喜歡喊令狐沖到我們家吃飯,她總說連小灼兒都考到北京去了,這楊寬上了大學,一個人住在外面,可怎麼辦啊,簡直就成了沒人看管的小可憐兒。
楊寬聽說我媽喊他喊令狐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