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自己腰間的竹笛,對懷裡的她輕輕一笑,又為她吹起笛來,只因想起一年前的夏夜裡,他與她並肩坐在石階上,她抬頭數著星辰流螢,他只顧著一遍遍吹著竹笛,歪歪坐著,只留給她大半個背影。忽的聽她說一句:“若我罔顧了禮法、倫常、婦德,罔顧了一切抱住你,你可會……”那語氣冷得不像她,“你可會順勢擁住我?還是會推開我?”
她的話說得那樣大膽通透,讓他一年來無論何時想起來都覺得心驚。“若我罔顧了一切去抱你,你可會順勢擁住我?”現在他終於擁住了她,然而這一抱,卻已擱遲了那麼久,竟擱遲了她的一生!就連她大限將至之時,他還是冷著眼將不斷朝他靠過來的她狠狠推開了啊!自大哥死後,他們相伴四年,她一直偷偷地把他當做她依靠的夫君,他不是看不懂。而他,怕是心裡也早已把她當做了髮妻了罷,只是他萬萬不敢承認,自欺欺人那麼些年歲,才算是恍惚也能把自己給矇騙過去,可是,伢兒說的沒錯,他瞞得過別人、瞞得過自己,可卻瞞不過她,瞞不過自己一顆早已裝了她的心!大哥也說的不錯,他骨子裡,是那樣的懦弱啊!懦弱到就算她死了,他也不敢去吻她;懦弱到她臨死之時哀求他抱她,他卻還是不敢伸手只是狠心走開,直讓她含恨長眠,怕也要讓自己遺恨終生罷。
這歲月這樣長啊!老狼抬起手,抹去了自己臉上的兩行淚。這樣長的一生,他卻沒有一刻為自己而活過,他突然又想起那日庭前零露瀼瀼的牡丹,這才突然覺得可笑,原來他這看似悲哀的一生,竟都是錯了呀,這一生,這並不屬於他的一生,終究是從牡丹花錯起,錯到了海棠、薔薇、直錯到了今年的梨花了,怕是也要結束了罷,他突然心下不免哀涼,卻又平靜了許多,他的餘生可能還長,可能還有不少奼紫嫣紅的春日,然而,扭過頭又凝神望向窗外的一片漆黑,聽得那冷雨打窗欞,打得他心都寒了。他還有那麼多的春日,可是,送歸了今年這樣短的春日,他的餘生,怕是都與四季無關了吧!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終
更新時間2016…6…18 16:00:06 字數:6164
六月三伏天氣裡,日頭長了,人到晌午都不禁犯起困來。她倒了熱茶,將那熱鍾子湃在了水晶碗缸裡,又記起今日王爺才剛從朝堂裡回來,往常他每每上朝回來都不免心情煩悶,煩悶到他周圍的人都瞧得出來了,他倒是大膽,也不怕有人瞧見了他下朝後神色不好跑去聖上那邊吹風。這天氣這樣的悶熱,就算在廊下竟也是一絲風也沒有。她本欲坐回那石凳上,一坐下卻發現那石凳竟也是十分燙人,索性還是倚著柱子站著,站著還能解了午盹,一把抽出袖裡的帕子,抬手拭去了額上的汗珠,才想起今日的天氣是這樣的悶,王爺心裡怕是更要悶得不好受了,突然憶起了今日宋大人府上差人送來的嶺南荔枝,她便起了身離了廊下,走進了毒日頭裡,便往廚房裡欲去取那荔枝來,用井水湃一會兒就能連著茶一起送去王爺書房,只盼著王爺吃著能消消暑,心裡也能痛快些罷。
她八歲進的寧王府,她爹爹便是這寧王府的管家。在這十年裡,她從沒見過這位爹爹口中的小王爺。先寧王薨世時,竟也沒有子嗣為其送終馱碑——不過這還是他們府裡的人才知道的,外頭的人都見著了襲爵馱碑的小王爺,可只有幾個王府的老人知道,那其實是管家的一個侄子——她的堂哥。她也聽說過,先寧王沒有嫡子,是庶子襲的爵,可只是納罕,那小寧王到底在哪兒呢?似乎這小寧王幾十年來都未在寧王府露過面,寧王府無主,外人卻一直不知道,只因寧王府從來都是大門緊閉,不與外人往來。年歲太久了,也只剩了她爹爹才記得,寧王府並不是無主,真正的寧王還漂泊在外,卻不知為何還不歸來。直到一年前,那蒼老的“小寧王”才回到了寧王府,皇上賜下了許許多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