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葉子。欸,果然是他寧安侯慣使的路數。
心底一嘆,她淺淺露笑——
「趙大叔您就安心收下那隻小袋吧,讓嬸子高興高興何嘗不好?您也別想太多,沒事兒的。至於兩罈子酒和兩匹夏布,原就是特意送來給您,多謝趙大叔每每在緊要關頭挺身而出,多次「拯救」咱們家的一幫子織機啊,沒有趙大叔力挺,咱們『幻臻坊』可都要喝西北風去了。」
俏皮話終是讓落腮鬍黑漢搔著頭哈哈大笑,「哪有你說的那樣誇張?」表情卻頗有些得色,顯然對自己的修繕手藝很是自信。「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呢。」蘇練緹邊說邊從板車上抱下酒罈子。
趙大叔這下子不推辭了,很快接手過去,將兩壇酒搬進木工坊內,而蘇練緹則是抱著兩匹夏布跟進去。
在跨過木工坊的鋪頭門欄時,她本能地忽又回首,左右環視了半圈。
西街上人來人往熱鬧無比,卻也尋常無比,她斂眉想了想,最終搖搖頭一笑,大步踏入木工坊內。宋觀塵「尾隨偷窺」的行徑一直持續到人家姑娘返回「幻臻坊」才結束。
都已是彩霞滿天、歸鳥群群,他沒有再進皇城軍司,選擇直接回府。
他在十六歲御封寧安侯,較上一世提早三年封侯,侯府宅第亦是聖上所賜,而父親宋定濤除了是輔政大臣,亦是一品國公爺,在長姊宋恆貞被冊封為後後,更添上國丈的身分,如今所住的定國公府一樣是正霖帝所賜的宅第。
宋觀塵當初要搬至寧安侯府自個兒過日子時,定國公府裡的老夫人可有一千、一萬個不答應,就怕自家的寶貝孫子會冷著、餓著,但老人家再如何不願意也擰不過宋觀塵的執意。
最後他是搬出來別府而居了,但寧安侯府裡擔任要職的幾位管事卻都是老人家一手安排過來的人,管著府中大小婢子的宛姑姑便是其中一個。
今夜,宛姑姑就覺主子不太對勁兒,晚膳沒進多少,一副魂不守舍樣兒,不知為何,她腦海里竟浮現一張姑娘家的鵝蛋臉,是主子前些天帶回府裡的姑娘,還是被他抱回來的,更是他同一個待府的姑娘,這當真耐人尋味了。
於是在丫鬟們將房中收拾乾淨並撤走後,宛姑姑將燭火熄去一般,狀若無心般問:「侯爺這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本侯才沒有看上她!」
沒想到反應如此之大,宛姑姑立時又問:「她是誰?」「她是……」宋觀塵驀然住口,及時意識到宛姑姑的技倆,目光不由得銳利。
宛姑姑抿抿唇,雲淡風輕一笑,「我家侯爺生得那是玉樹臨風、俊逸瀟灑,文成武就,實是要顏有顏,要才有才,真看上誰能有不手到擒來的嗎?就看侯爺敢為不敢為罷了。」「本侯沒有看上誰。」宋觀塵再次強調,內心惱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被胡亂套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話來。
跟他上一世離世時的年歲相較,宛姑姑也不過長他七、八歲而已,他是視她如家人一般,一時不防才會輕易中招。
這一邊,宛姑姑表示明白般腦袋瓜恭敬一點,「那是,奴婢這下子算是明白了。」
然後……接著……就沒有下文了。確認房中留下充足的熱水和熱茶後,宛姑姑亦把燭光弄到最適度,顯得滿室溫暖又朦朧又不會太幽暗,她朝主子淡然噙笑,屈膝一福,安靜退出。
結果宋觀塵只覺內心更悶。
本侯才沒有看上她!
她是誰?
他內心十分清楚,那個「她」指的是誰。
五臟六腑如受百爪抓撓,難以淡定,無名火一簇簇燒向四肢百骸,如何成眠?
他在房中不知所謂地來回踱方步,踱啊踱的,都數不清踱過幾回,突然推門而出,高大修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六章 互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