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自己心臟一下一下小鹿似歡快地蹦達。拽著拳頭緊盯著他,他的目光一轉,低頭望向地上屍體那顆被他戳得血肉模糊的頭顱。
“走……屍……人……”片刻從他微微蠕動著的嘴唇間分辨出這幾個字,莫名覺得有點耳熟悉,但一下子想不出從哪裡聽到過這個詞。而沒來得及去思考更多,我忽然看到男人額頭上滑下了道幾近黑色的液體。
不像血,因為血的顏色沒有那麼深,緩緩爬行在他蒼白的面板上,而他似乎對此並沒有感覺。只彎腰抓起老頭的頭顱把釘子照著它腦門心的位置插了進去,看得我頭皮一陣難以忍受的痠麻,然後直起身用那雙沾滿了老頭血液和腦漿的手撫著自己的發,一寸一寸,從臉側移到脖子根。
於是那些原本有些凌亂的髮絲被他的力量和滿手心的血壓得光滑妥帖,一轉瞬似乎連臉色也不像之前那麼蒼白了,輕吸口氣轉身走到床邊坐下,他端起我先前倒的水慢慢喝了一口。
從上車到現在,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吃東西。
幾口之後他將杯子餘下的水倒在了老頭臉上,從額頭到下顎。水化開了臉上那些半乾的液體,淅淅瀝瀝淌到地板上和地毯骯髒的顏色混在了一起,那些顏色忽然變得很紅,妖異得有點張揚的紅。然後活了似的一片片朝著男人的方向慢慢靠近,直到聚集在他腳下,一氣匯合,蛇般盤橫著往他赤裸著的腳趾間鑽了進去。
豔麗的紅,冰冷的白,交織間一閃而逝在他腳上勾出道血色的脈絡,映得他那片蒼白的膚色突然看上去好像不那麼死氣沉沉了。如果不是錯覺,我似乎看到一些暖暖的色彩從他面板裡頭滑了出來,吃飽了營養似的閃出一層溫潤的光澤。
“咔!”地上的屍體突然一陣觸電般的顫抖。
站得離屍體不遠,我被它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一跳。回過神就看到那具屍體原本就瘦削的身子正以肉眼可辯的速度迅速在地上消瘦著,像是被什麼東西在飛快抽吸著他身上的體液,轉眼瘦成了一具骷髏似的形狀,只留一層枯黃色的皮鬆垮垮覆蓋著那堆骨頭,在車身的震動中微微顫抖。
我呆看著這一整個過程在我眼皮子底下無聲無息地發生。
腦子裡有那麼片刻是一片空白,隨著列車忽然間一陣有點強烈的晃盪,冷不丁想起了什麼,我整個人電擊般朝後緊貼到了門背上。
我突然想起來所謂的“走屍人”是什麼了……而這同時我明白過來我可能做了件多麼愚蠢的事情,愚蠢到致命。
從遇到這兩個男人那刻起到現在,這麼一段時間,我從最初的嫌惡,到後來的懷疑,再到後來的恐懼……一直以來我所懷疑和恐懼的物件,都始終只是那個看上去邋遢而詭異的老頭。即使是剛才男人突然死而復生並用那種極端手法殺掉了他,我所感覺到的也只是震驚。
都說人是以貌取人的,這話不斷被人拿來說著別人,卻又不斷印證在說的人自己身上。
從第一眼看到時起,我一直就在害怕著那個老頭,後來幾乎已經把恐懼直接套用到了現實,全因他的長相和他詭異的行為。可仔細想想,其實這個男人和他一樣可疑的不是嗎,只是在恐懼面前我壓倒性地把所有的懷疑都傾斜到了最直接影響著我的老頭身上,而忽略了同樣的威脅,它還可能存在於這個被用那麼可怕的方式折磨著的男人身上。
普通的人怎麼可能承受兩顆釘子這麼赤裸裸地釘在頭上還能若無其事到處走動?任誰都能看出那方法不是透過醫療手段做出來的,而能承受住這樣的折磨的他,即非人,也非鬼,那他到底是什麼。
真可笑,我居然一直一直都沒有正視過這個曾在我腦子裡短暫出現過的懷疑。
而直到這男人嘴裡那三個字被像他手裡那枚釘子似的硬生生敲進我的頭,我才剛剛省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