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靈把喬大寶送到後,又送陳小娥去坐船。
與陳小娥同行的婦人驚訝極了,拉著淺靈左瞧右瞧,口稱不斷。
“好你個陳小娥,家裡竟然藏了這麼個仙女兒,說也不說,是怕我們給偷去了不成!”
陳小娥岔腿坐在矮凳上,咧著大嘴笑:“這是我那小的,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反而更像我,溫柔,嫻靜!”
說著往江裡噗了一嘴,幾片瓜子皮兒並著唾沫星子噴出來。
婦人拉著淺靈依依不捨:“好姑娘,我家裡有個小子,那叫一個英俊瀟灑,聰明伶俐,書也讀得好,而且最是愛護女子的……雖然他才八歲吧,但你要是不著急嫁人,就等我們一等唄!”
纏磨了好些時候,婦人們才終於乘船離開。
淺靈目送了一會兒,剛要提起竹籃,卻被一隻大手搶先了。
“周捕頭?”
看到周乙,淺靈怔了一回,然後伸手去奪。
“只是些藥材,我自己來。”
周乙抬高了手,沒給她,笑道:“今日無事,我送你回家。”
他使了個眼色,淺靈順著他的暗示去看,見岸邊聚了幾個男人,正打量著她,眼睛發直。
“你們一家的女子,就怕被惡徒盯上。我在錢塘算有幾分威望,有我在,他們不敢跟上來。走吧。”
淺靈索性不與他爭,兀自地走,周乙跟在她身邊瞅了她幾眼,突然問:“聽說,你未婚夫走了?”
淺靈拿眼看他,周乙解釋道:“前兩日遇到你娘收攤,她罵了一路。”
“娘脾氣急,誤會了而已。”淺靈道,“夫君只是出去辦事,辦完就會回來。”
聽到“夫君”二字,周乙眼底閃過暗芒,出聲仍是柔和得像春風拂柳:“他可是去處置齊家的事?”
見淺靈投來清淡的目光,周乙聳聳肩:“雖然你們不曾透露身份,但我也不是孤陋寡聞的人,茶商齊瑞津的噩耗早就傳遍了,我還知道齊瑞津收養了一個痴傻兒,不知所蹤。你們出現的時候,那件慘事剛發生不久。”
淺靈並不言語,看路邊的景象轉換,杏花迷濛,楊柳垂堤,等過了前面的玉帶橋,桃李坊便要到了。
“不管如何,齊公子病好了便是好事。我見他辦了去永章的路引,可是已經有對策了?”
永章……
舉起的腳步停頓了片刻,便重新踩實,淺靈若無其事往前走,心裡卻百轉千回。
他為何去京城?
難道他本是京城人氏?
“嗯,多謝周捕頭牽掛。”
“這就好,世間多是痴情女子遇到負心漢,實在令人嘆惋,齊公子能擔起男人的責任,便不枉你危難時不棄。”
他頓了一回,又補了一句:“我也能放心些。”
那語調中的溫柔繾綣之意,比之嘈嘈切切的水鄉琵琶曲更甚。
淺靈耳後泛起一陣痠麻,不想再跟他談論自己的事,轉而主動問起別的:“周捕頭在縣衙幾年了?”
“我?六年了。”周乙笑道,“我本是青陽人,家道中落,因此輾轉來錢塘做了捕快。”
“我聽說衙役多為世代相承,衙門中可有根系深固的人物?”
這是淺靈第一次問起他的事,周乙心中暗喜,不知不覺就說了許多,講自己剛到時如何被人排擠、又如何收服人心,一步步做到捕快頭子,最後又說起衙門裡的人。
“……論資歷最深的,當算牢頭廖勇,他一家是本地的地頭蛇,牢頭在他這兒已經傳了第三代,手裡握著盤根錯節的人脈。殷縣令剛到這兒的時候,因不熟悉錢糧、訴訟、儀禮、治安等大小事務,還特意擺了酒席宴請廖勇等人,隨後方順利接手了縣令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