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高,我把車前燈調到最亮,但坑坑窪窪的路面卻讓我不得不把速度放得很慢很慢。
這條便道我已經走過無數次了,知道只要再過一個彎道,就能到達目的地。
在馬達的轟鳴聲中,我終於來到那處彎道之前,我正準備扭動摩托把手,忽然看到正前方的一棵樹上,吊著一個飄飄搖搖、沒有頭顱的白衣人。
我無奈地聳聳肩,心想這種嚇人的伎倆也未免太老套了吧,小學時我就常在路邊樹上懸掛破舊的白色T恤衫,嚇唬過路的司機。但我還是在那棵掛著白色衣裳的大樹前停下了車,朝上望了一眼。
這是一件白色的連衣裙,有蕾絲花邊,沒有一點破損的地方,似乎還很新。這讓我有點詫異,即使有人想嚇唬過路的司機,也不必賠上一件完好無缺的連衣裙呀。而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路邊的密林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似乎正有人試圖穿越樹林,奔跑的身體撞斷樹枝後才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誰會深更半夜在樹林中奔跑?難道是企圖劫道的歹人?我不禁摸了摸衣兜裡的錢包,感到一陣心悸。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趕緊用最快的速度跨上摩托車,發動油門,駛過了彎道。幾秒後,我回過頭,那件懸掛在樹上的白色連衣裙已經隱沒在一片漆黑的暗夜之中。我鬆了一口氣,再朝前看,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目的地了。
在我面前,是一堵牆,牆邊有扇緊閉的小鐵門,掛著明晃晃的銅鎖。我從衣兜裡拿出鑰匙,開啟鐵門,然後將摩托車推了進去。
鐵門內,依然是一條便道,兩旁種滿了密密麻麻異常茂密的灌木。
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又從門外的密林中傳了出來,彷彿有人正向鐵門這邊靠近。我嚇了一跳,連忙關好了鐵門。這一下,危險總算與我隔絕了。
而我現在該去做自己的事了。
2
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本市殯儀館的後院。我擁有開啟這裡後院鐵門的鑰匙,卻並不代表我就是殯儀館的職工。那把鑰匙,是福伯給我的。
福伯是這家殯儀館的守夜人,他的工作就是在每天夜裡,拎著手電筒在殯儀館中走來走去,嚴防盜賊光顧。不過,又有哪個不開眼的盜賊會在殯儀館偷東西呢?這裡不是躺在冰棺裡的屍體,就是擱在骨灰盒裡的骨灰,就算那套價值不菲的進口火化爐,也絕對不會有人惦記著。
在殯儀館裡當守夜人,是件無聊且無趣的工作,而且薪水微薄。和所有薪水微薄的人一樣,福伯一直渴望著有天能夠發筆橫財。但他的膽子太小了,既不敢私拿陪死者一起送入火化爐的殉葬紀念品,也不敢把屍體偷出來賣給醫學院,幸好他遇到了我。
我是在一家小餐館裡認識福伯的。當時,我去餐館送貨,看到他一邊喝著簡裝二鍋頭,一邊向餐館老闆抱怨著在殯儀館中掙錢太少的苦惱。等他出門後,我立刻跟在他身後,叫住了他,並且向他指了一條發財的明路。
於是我和福伯成了生意上的搭檔。
其實我讓福伯做的事很簡單。他給了我一把後院鐵門的鑰匙,然後每天夜裡把殯儀館火化車間的門為我虛掩著。
我每次從後門進來後,就直接進入火化車間,站在那套進口火化爐前,拉開擋板,然後我就能見到一個巨大的鋼製容器。
這套進口火化爐確實很先進,屍體沿著履帶送入爐中後,只要按一下按鈕,三十秒後,屍體就會化為灰燼。機械臂會自動揀出殘留的骨灰,而火化時所產生的副產品也會經過淨化處理後,流入一個巨大的鋼製容器中。
所謂的火化副產品,其實就是屍體經過高溫熔鍊後所煉出的油脂。換句話說,就是人油。
而我每天夜裡到殯儀館裡來,就是為了拉走兩塑膠桶的人油。
對了,我還沒做自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