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嫁到這邊來的,除非對方不知道要嫁到這種地方,也不知道表哥是個三十五歲的瘸子……”
“誰說沒有?現在景氣愈來愈不好,只要有錢,還怕找不到那種女孩子嗎?”老太太扯開嗓門尖叫,活像正在下蛋的母雞。“媒人婆就說臺北那邊的朋友已經找到了好幾個,還可以讓我們挑,所以我要你去幫我仔細挑一個,如果沒問題的話,無論對方要多少聘金我們都給。”
真慷慨!
“誰給?”
“當然是你給!”老太太理所當然地說。
慷他人之慨!
靳文彥又恢復沉默,徐徐環顧四周,悠悠歲月在這古宅中刻劃下明顯的痕跡,蒼老而破敗,僅剩下一個空殼和輝煌而空洞的歷史供人悼念,倘若住在這宅中的人還不肯振作起來,寧願隨著這棟宅子沒落下去,總有一天,不管是宅子或人,一切都會消逝在無情的時光洪流之中,這幾乎是可預見的結果。
“好吧,我去。可是……”靳文彥慢吞吞地說。“這是最後一次了,倘若表哥自己還不肯振作起來,以後任何事我都不管了。”
老太太露出枯黃的牙,冷笑。“你敢不管,別忘了你媽媽……”
“我媽媽被外公趕出靳家,因為她執意要未婚生下我,大大敗壞了靳家的門風。”靳文彥平靜地打斷老太太的話。“姨婆不必一再提醒我,我還不到記憶力退化的年紀。”
“很好,你最好給我牢牢記住這件事,”老太太的語氣是輕蔑的、不屑的。“靳家辛辛苦苦養大她,她竟敢不顧靳家的顏面,執意要生下你這個雜種,要知道,靳家可是有體面的望族……”
“靳家早就消失了,如果沒有我的話,姨婆也請別忘了這點,”近乎溫和的,靳文彥柔聲提醒老太太。“是我替靳家還清了千萬債務,是我買回了靳家宅子,是我替靳家從銀行手裡贖回田地,贖回米廠,說到這,我倒想請問姨婆,我贖回來的田地和米廠又到哪裡去了?為何還要我寄生活費給你們?”
瘦巴巴的老臉瞬間漲成褚紅的新鮮豬肝,霸道蠻橫的老太太突然濃縮成一顆乾柿子,有點心虛、有點失措。
“我……呃,賣掉了。”
“哦,是嗎?”靳文彥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那麼我能否再請問一下,賣掉的錢又跑到哪裡去了呢?”
老太太僵窒片刻。
“現……現在種田不好過日子,炒股票比較好賺,人家告訴我的,所以……”
“人家說的話不一定對。”靳文彥淡淡道。“所以,都賠光了?”
老太太畏縮一下,但立刻又挺直身,意圖用更專橫兇悍的態度壓過對方,找回控制場面的氣勢。
“賠光了又怎樣?想當年靳家的財富……”
老人家就喜歡回想當年。
“全都沒了!”非常柔和的,靳文彥再一次毫不留情地砍斷老太太撒潑不講理的語氣。“不管當年靳家有多少財富,都已被‘不肖子孫'揮霍殆盡了!”
所謂不肖子孫指的是誰,不必說得太清楚,大家心裡有數。
那張搬玉山來壓也壓不平的雞皮老臉頓時又心虛的抹成一片鮮紅,旋即又憤怒地轉黑。
“你……”光聽一個字就可以猜到她下面的話肯定是學鴨子叫。
“好了,我該走了!”驀然起身,靳文彥若無其事的結束話題,不打算繼續留下來聽老人家練嗓門,他不想在這時候失去耐性。
“等等,我的話還沒說完!”老太太在他身後怪叫。
真不幸,他聽夠了。
“站住,聽見沒有?”
靳文彥的步伐加快。
“站住,你這個雜種!”
靳文彥充耳不聞。
老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