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她拉椅子,請她先動叉,說話分寸拿捏得也是剛好。周耀燃顯然深諳此道,經驗豐富。莫瑤不主動開口,安靜地欣賞美食、美景、美男。
“我看了莫小姐的作品,尤其是在利比亞的那一些。我有一個疑問,為什麼會選擇做戰地攝影師?”這問題問出,甜品已端到眼前。
莫瑤將一小勺提拉米蘇送進嘴裡,待其融化,隨後開口:“既已有了一頓飯的交情,叫我莫瑤就可以。鑑於我們也只有這一頓飯的交情,我這樣回答你吧。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聽了一場瑪麗·科爾文的演講,深受影響。她是美國最著名的戰地記者之一,2001年斯里蘭卡報道戰事時遭到攻擊,失去一隻眼睛,之後像海盜一樣的黑色眼罩成了她的標誌。”
“那場演講她的語氣很平淡,但故事很真實,真實得讓人覺得可怕。我曾對未來很迷茫,在那時候覺得自己受到了召喚。人生在世,自己過得開心固然重要,但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追求。我想你懂這種感覺?”
“我不是個很高尚的人。”周耀燃兩指扶著側臉,“做事憑自己喜好,要說追求,大概也就是突破技術界限,所以比不上你。”
“褒貶你我都聽得夠多,對彼此就不要再費這功夫了。”莫瑤聳肩。
周耀燃唇邊露出一抹淺笑,淺得讓人沒底。
“現在輪到我問問題了。”莫瑤放下叉子,身子微微前傾,手臂交疊搭在桌上,“傳言說你不近女色,真的還是假的?”
“如果你想問的是一夜。情,對,我沒興趣。”
“喜歡固定的?”
“我不喜歡把性與愛分開。”
“那是你沒有遇見好的。”
她微微抬起下巴,細長的頸子仰著,驕傲、篤定、直白,周耀燃的淺笑變得真實。
他只說了一句:“我送你回酒店。”
這句話沒半點言外之意,莫瑤咬唇,既是他主動找她,又偏偏不接話茬,傳言非虛,他還真是根難啃的骨頭。
車到酒店,周耀燃跟著下車,只站在門邊,同她說:“明天拍攝時見。”
她度假度得好好的,他突然殺出來給了頓浪漫晚餐,給了個前戲就草草收場,莫瑤這番莫名其妙地落了個鎩羽而歸,道別時有點心不在焉。
回了房間,她將手包往床上一扔,細細回想方才周耀燃的表情。算了,越難越合她胃口,延遲滿足感,滿足程度才會更高。
他這張貌似紳士禮貌的皮,她遲早給他撕下來。
次日,莫瑤提前到拍攝現場,見lucy已經開始做場地佈置。
lucy算是莫瑤的老朋友。她在美國唸書的時候認識了念時尚管理專業的lucy,這位姐姐標準的時裝圈人事,怎麼奇怪怎麼出位怎麼穿,遠看就知道不是一正常人。莫瑤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合了這位眼高於頂的時尚人士眼緣,一結識她就在美國幫她安排這個介紹那個。莫瑤那時候情緒不像現在這樣起伏不定、不近人情,也就和lucy熟了起來。lucy比她早回國,所以只知道她後來去當了戰地攝影師,這些年兩人難得碰上一面。
“大小姐,你這顏色曬得可真好看吶。可羨慕死我了,說度假就度假,哪像我這種坐班的人。”
“別學人來酸我,頭疼。”莫瑤點起煙,站在甲板上放眼望去一片蔚藍,“這遊艇就得配美女,光拍大男人算什麼事?”
“你以為我不想擺一性感美女上去?周大老闆不同意啊。那個吳秘書說了,他們老闆雖然接受時尚雜誌拍片,但畢竟還是要注意商業影響。”
莫瑤嗤笑:“你應該給他擺佈魯塞爾聯合國大樓裡去拍。”
“哎,這不是夏季特刊嘛。我說,行程你不早同意了?今天忽然地挑什麼刺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