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各人百味雜陳,面上卻都做出歡欣模樣。
黛玉卻在眾人的歡笑聲中看向窗外:此時正值寒冬,窗外冷酷異常,暖閣內雖是掛了重重皮簾,卻依舊擋不住那逼人的寒氣。而今,這寒氣更似滲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江上遇險,歸途遭逢波折
天氣陰沉沉的,冷的幾欲滴水成冰。而這樣惡劣的天氣,金陵賈府的一艘便船卻行駛在寬闊的江面上。
搖船的俱是賈府的家生奴才,他們雖有怨言面上卻不敢帶出一絲一毫:因為別說是他們,就連在府內掌管家事的璉二爺對此也只有無可奈何的認命一說——他們接受的是賈府最高權威史老太君的親口吩咐:要將姑老爺的掌上明珠林黛玉毫髮無傷的送至揚州城,緣由是姑老爺於重陽佳節後忽然染上了重疾。
江上天氣變化很快,剛才江面還波平如鏡,卻因忽起的一陣風使江水漸漸變的有些翻騰。
“爺,外面起風了!”從小服侍賈璉的昭兒自前艙外探進半個腦袋。
聞言賈璉自臥榻處抬起頭:“很好,把帆張足,讓夥計們用力劃!”
昭兒一愣:水上行舟,遇風不是應該暫避一時麼,怎麼爺卻下了這個令?
以為自己聽錯,昭兒便瞪圓一雙眸子不相信的看著自家的主子。
賈璉卻不耐煩的揮揮手,昭兒立即將腦袋縮了回去。
賈璉便於榻上伸了一個懶腰,將石青色長袍下的兩條長腿在輕軟的狐皮上儘量伸直。船艙裡雖然算得上舒服與暖和,但一路上實在太憋悶,太寂寞——有風,船自然行得就快,不耐之餘他真想一步就跨到揚州去。
船借水勢,水助風威,船身似一離弦之箭向前方滑行過去。而賈璉卻在江水的飄搖之下漸漸合住了眼皮。
船,比方才快了兩倍有餘。一時的加速讓後艙雪雁手上的藥碗差點兒折於船上。
後艙黛玉覺出船身的晃動,一雙秋水明眸瞬時露出深深擔憂:“紫鵑,外面的風是不是大起來了?”
“是比方才大了些,船也劃得快了許多。”紫鵑輕輕推開後艙的門向外看了幾眼,便回頭笑向黛玉回道:“姑娘,這樣我們就能快些到達揚州了!”
黛玉搖搖頭,扶著船艙緩緩站起:“頂風航行,恐怕易遇風險!。”
雪雁聞言帶一絲笑意將藥碗遞於黛玉:“是啊,我和姑娘在揚州任上時,就常聽人講起風打船翻的事呢!”
“哦?那我們是否要派人知會二爺一聲?”紫鵑因自小生在金陵,不比黛玉和雪雁江南女兒熟知船性,因而方才不知行船之險。
雖如此她卻覺得雪雁話語不吉,想說什麼卻終未開言。又不小心瞥到雪雁略顯得意的目光,便迅速將眼光調開——這雪雁,近半年來總是這樣有意無意的擠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了她!
黛玉卻哪知兩個丫頭的心理之微妙,聞言便點頭:“叫個婆子去說一聲就是了!”
紫鵑聽令便自轉身。黛玉回頭吩咐雪雁:“將我的琴拿出來,如今風浪漸起,正好用琴聲平定心情。”
雪雁便歡天喜地的走到後艙小心翼翼的將琴捧出置於黛玉面前:“姑娘,已好久沒有聽到您的琴聲了,說起來這琴還是夫人留給您的遺物呢。”
此話又勾起黛玉的傷心事,睹物思人,往常在賈府刻意忘卻的情形又浮現在自己的眼前:
那時,雖知母親病勢沉重,卻總認為她會熬過去。只是眼看著她一天天瘦下去、精神一天天萎頓時才知事情比想像中要嚴重得多。縱如此黛玉也不認為母親捨得拋卻這萬丈紅塵,拋卻她深深眷戀著的自己和父親。可,上天卻是最殘酷無情的,年紀輕輕的母親終究在秋日的黃昏閉上了她那雙美麗多情的眼睛。
往事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