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厚著臉皮,字字清晰道:“你說喜歡我的那句。”
既然遲早要有人把這句話說出口,那這個人為什麼不可以是她?矜持和驕傲固然是很重要,但一句剖白還不至於讓她顯得廉價。
人貴自重。
容易始終相信這一點,所以她不在乎顧歸帆到底是不是顧雲霆的親生兒子,也不在乎外人會怎麼看自己,反正他們家不指望靠婚姻得到什麼,只要他們互相喜歡就好。
可她真得喜歡他麼?
這一刻,她很想遵從內心,實話實說的告訴他,我喜歡你很久了,所以我們在一起吧,可手機鈴聲總是會在這種不合時宜的時候響起。
容易一口氣梗在心口,她的第一反應是把電話給結束通話,但顧歸帆開口道:“先接電話吧。”
他明明應該是最期待接下來回答的那個人,可許是近鄉情怯,只要一想到先前好不容易坦誠出口的話,接下來的話就出不了口了。
如果早知道有些話要說第二遍,那第一遍原本也就不會講。
容易像個忽然間被針戳破了的氣球一樣,她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下去,見來電顯示上是荷花的備註,這才打消了把它丟到旁邊,等它自行被結束通話的念頭。
她們上午才分開,而荷花是知道她晚上的安排,這時候打電話過來恐怕是有急事。
容易頓感頭疼的按下了擴音鍵,她現在連拿著手機的力氣都不想費了,至於車裡的顧歸帆,反正也不是外人,隨便他聽也無所謂。
荷花的語氣非常急促:“你在哪兒?!”
在容易的記憶中,她很少這樣疾言厲色,該不會是在這短短半天時間裡,出了天塌地陷般的大事吧?
容易提起了幾分精氣神說:“我在顧家老宅,正準備離開,如果是收購案那邊有了新情況,我馬上就趕過去。”
“不,先別來公司。”荷花聽說她在顧家,先悄悄地鬆了口氣,然後才表示,“去老宅還是你家?總之現在的情況有點麻煩,我們得去找點你小時候的照片出來。”
旁邊的顧歸帆聽到這裡,眉頭不禁蹙了一下,是心中閃過一個困擾他多年的疑惑。
從前去容家幫容易送作業補習時,他曾經看到過容家那面掛滿了家庭成員照片的照片牆,其中容易的照片算是最多的,從她牙牙學語到後來升學時的合照一張不落,就連第一次旅行的照片都有。
可是其中唯獨沒有她年紀更幼小些時的照片,其實不僅是她,容崢和容安安的照片也是差不多年紀才上的牆,但在容崢第一次比賽時給自己做的花絮錦集裡,他出生時分明有留影。
現在荷花說解決問題需要照片,恐怕……
顧歸帆心思重,內耗同時倒是也能發現常人察覺不到的異樣,他能理解容易開擴音的意圖,但眼見不為人知的秘密有在他眼前展開的可能,仍是用他的方式做出了自以為對她好的選擇。
他開車將容易送回了老宅,然後在她以為他一定會陪自己一起進門的時候開口道別:“我先回去了。”
秋日的天光不是瞬間黯淡下來的,而是像在水中暈染開的染料一樣,緩緩被黑夜佔據。
容易感覺自己所剩不多的心氣像是被抽走了一樣無力,她回過頭,將最疲憊的一面展示在他面前說:“你不能一步都不往前走。”
她以為他就要邁出最後的關鍵一步了,可他竟然邁出半步就又縮回去了。
這算什麼?算他們有緣無份,遇到電話就會倒黴麼?她背對夕陽看向他所在的方向,覺得自己又成了被人誣陷作弊那年,始終沒能等到要等的人的小女孩。
顧歸帆個子高,站在原處不動的時候,影子會長長地拖在地上,可即便是這樣,他的影子也仍舊距離容易差著那麼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