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緘清楚明白地道:“急功近利,忘卻所有,咎由自取。”這句話可以概括陸紹的所有作為,一切都只為了功利二字,利慾薰心,便忘了其他所有,這種人值得人同情麼?不值得。所以他是絕不會為陸紹求情的。既然陸老太爺並非完全不知情,他更該表明他的看法與態度。
“他們雖是自作自受,但到底也是我們家的人。”陸老太爺試探道:“我若讓你同你陶家舅舅說,請他高抬貴手,暫且放過,你當如何?”
陸緘更不想。若是從前,他也許還覺得此時當以大局為重,叫陸紹與陸建中知道厲害關係就行了。但經過香囊事件之後,他不信他們會輕易就知道了厲害,會因為他退讓而悔改感激。特別是現在賠的錢全是二房的,他就更安心。再說,他和林謹容也墊了無數的錢進去,直到現在,陶舜欽與林世全那裡還存著一批不為賺錢,只為拋灑拉價的毛褐。既已出了手,斷然沒有中途停手的道理。陸緘神態堅決地道:“請祖父恕罪。”
這一夜,從始至終陸緘就沒幹其他事,就一直在拒絕,非常明白的表示他對二房的不滿。陸老太爺彷彿是在意料之中的,卻又是在意料之外的,有些高興,卻又有些心酸:“好吧,此事暫且擱置不提,你,還有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
陸緘深深一揖:“祖父的教養之恩,孫兒永遠銘記在心。您放心,孫兒有分寸,不會忘了自己姓陸。”
陸老太爺聞言,半晌沒有說話,目光漸漸柔和下來。遠處傳來報更的梆聲,他輕輕出了一口氣:“三更啦,夜深了,你去罷。”
“孫兒伺候祖父安歇。”陸緘真心實意地上前要服侍陸老太爺盥洗安歇。雖說他佔著理,但他始終是與外人一道,聯手收拾了家裡的人,作為家主,肯定會覺得冒犯了尊嚴,內鬥動搖根本也是大忌。他本做好敢作敢為的準備,但陸老太爺忍了,沒有迫他,也沒有怪他。
陸老太爺擺手:“你回去罷。二郎,你莫讓我失望,莫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的話。你們都是陸家的子孫……”他沒說完後面的話,只輕輕嘆了一聲。
“孫兒不敢有忘。”陸緘默然行禮退下。
門被輕輕掩上,陸老太爺伸手將棋局一把打亂。事情的具體經過他不知道,但憑著前前後後的蛛絲馬跡來看,他心裡多少也是明白的。陶舜欽出手教訓陸紹,雖是陸紹咎由自取,卻也是不輕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再加上兄弟鬩牆,他心裡當然不好受,但他不能壓制陸緘——他老了,陸建中父子心思不正,陸緘太嫩,需要信心勇氣與磨練。陸老太爺矛盾著,痛苦著,卻又期盼著。
“老範,來和我下盤棋。”陸老太爺把棋局又重新擺起來。
範褒隨叫隨到,悄無聲息地走進來,行過禮後在他對面坐下,也不多言,就專心下棋。
“我心裡不好受。”陸老太爺突然道。
範褒抬起頭來看著他:“最起碼二爺比從前進步了。手段只是手段,其質不變。”
陸老太爺笑了笑,嘆道:“是,但這孩子的性子是還需要多磨練。我只是覺得自己老啦,力不從心了。”
陸緘快步穿過被凍得白茫茫一片的竹林,靴子踩在薄冰上,偶爾聽得到微弱的薄冰破裂的“咔噠”聲,在他聽來,不亞於悠揚的樂曲。他昂首挺胸,心緒萬千,不勝感慨。林謹容年齡比自己小得多,又是女子,一直養在深閨,她怎麼就能懂得這麼多?
若說她是陶舜欽教出來的,她與陶舜欽接觸得並不多,她大概也和自己一樣,一直不停地努力學習,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只她是女子,付出一定比自己更多,行走得更艱辛,也難怪吳襄那樣狂傲的人會說那樣的話,她若生為男子,自己與他加起來都不如她。陸緘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要走的路還很長,要做的事還很多。一瞬間,他心裡充滿了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