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怪他們!誰叫他們的前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狼!是的!一群嗜殺嗜血的惡狼!
乾澀的夏夜晚風,帶著風沙迎面而來,吹得松明火把的光亮一跳一跳。
叔父老了,她在心底輕輕一嘆。臉上甚至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不過是不惑之年,卻是滿面飽經風霜的蒼老。再不是當年太尉府裡,那個教蹣跚學步的她拿劍的清幽雅人,草原上遒勁了八百年的風,鑿出了他奇麗峻峭,雄渾挺拔,如今的袁昊天,躍馬橫戈,折戟斷刀!
她無聲地望著他,藉著城頭上的那勾新月,藉著城腳下的排排松明火把,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既然不知該從何說起,那,不如不說。
曾經,在那個華麗的宮廷,她每天都企盼著叔父回來,回來救她出他的掌心,哪怕是死了,也不要死在他手裡!
可是,叔父沒有來。
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如今的新主子是怎樣的人。那個魔鬼,親手將她的世界一點一點變作修羅場。
她逃,卻逃不了。
她死,也死不了。
“霜兒,這是父皇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你走吧,即使是到那蠻荒之地,也總好過呆在這裡受他折磨!雖然,父皇不知道讓你嫁給段瀟鳴究竟是對,還是錯,但是,這是唯一能救你出這裡的辦法!”
父皇根本就沒有病,卻被逼每日要喝下他下好砒霜的藥,即使是這樣,他還不夠!非要親手殺死他!
而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父皇猙獰著雙目,艱難地吐息,無力地掙扎著,被他生生地扼住喉嚨,痛苦地喊了一聲:“逆子!!!”
她多麼想,多麼想問問眼前的叔父,這一切,他究竟知不知道?!
可是,她怕,她不敢問,終是沒有勇氣!
叔父,是她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了,她,不想連他也失去了……
簾幔被隨行的宦官輕輕地放下,隊伍又啟程了。
涼州城,是袁氏疆土的最後一站,出了涼州,便是萬里黃沙,大漠連著草原。
孤城一片 ,在月下如泣如訴,此後,關山月,萬仞孤壁,瀚海闌干,你我就是敵我!
早已下定決心,每走一步,絕不回頭!自京師到涼州,八千里雲月尚無悔,可是,此刻,終究還是忍不住回望那百尺城頭,那身浴血甲冑!因為,他不是別人,是她的叔父,是疼了她二十年的叔父!
刀兵不可為女子所動,我懂的,叔父!
袁氏不可自相殘殺,我懂的,叔父!
君君臣臣,臣下永不可犯上,我懂的,叔父!
所以,我知道,不管你知不知道,你都不會來救我,但是,我不怪你,你也無須自責。
從今以後,袁泠霜,剔骨還父,削肉還母,我再也不欠任何人!
至於別人欠我的,我必要一一討回來!所以,也請你不要怪我!
野營萬里,無城無郭,仿若走到了天地初開的太古之地,寸草不生。
泠霜趴在車廂壁上,遠遠地望開去,大漠風塵,日色黃昏,不見一人!瀚海闌干,愁雲慘淡,邊塞特有的陰慘景色,絕域蒼茫,漫天的沙塵滾滾而來,似要將這一切的一切,用黃沙埋葬!
她聽說過他不下百次,段瀟鳴,乃前晉龍騎將軍段之昂長子,乃為其原配漢室夫人所生,自小隨其父在軍中長大。後來,晉家天下大亂,天下烽煙四起,群雄並起而爭之!經過一番血腥的角逐,最終形成了三分天下的局面:前晉宗室淮南王顧家,前晉太尉袁氏,與兼併關外異族的段式。
顧家號國號為齊,佔雲貴,兩廣,巴蜀之地;
袁氏號國號為周,與顧式東西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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