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第一個行動便是以視訊電話聯絡國賓館。恩尼亞斯一定在等他的訊息,因為接電話的正是他本人,他仍套在灌鉛的厚重衣物內。
“啊,謝克特,晚安。你的實驗做完了?”
“我的志願者也差點完了,可憐的傢伙。”
恩尼亞斯露出嫌惡的神情:“當我想到最好別再待下去時,我的決定果然沒錯。你們科學家跟殺人兇手幾乎沒什麼分別,我有這種感覺。”
“他還沒死,行政官,我們也許能把他救活,不過……”說到這裡,他聳了聳肩。
“我建議你,今後一律只拿老鼠做實驗,謝克特……但你今天像是另一個人,朋友。雖然你對這種事一定早已麻木,但是我做不到這一點。”
“我上了年紀,大人。”謝克特隨口說。
“在地球上,這可是一種危險的遊戲。”他淡淡地答道�“上床睡覺吧,謝克特。”
因此,謝克特此時坐在那裡,凝望著垂死世界中一個黑暗的都市。
突觸放大器的測驗工作已進行了兩年,在這兩年中,他一直是古人教團的奴隸與玩弄的物件。古人教團就是兄弟團契,後者是他們自己的稱呼。
他早已寫成七八篇論文,本來可以發表在《天狼星區神經生理學期刊》上,真要那樣的話,他就會因此在整個銀河享有盛名,而他十分渴望這個榮譽。如今,這些論文鎖在他的書桌裡發黴,他卻寫了一篇詞意晦澀又故意誤導讀者的文章,刊登在《物理評論》上。那就是兄弟團契的行事方法,一半的實話勝過全然的謊言。
而恩尼亞斯卻認真追究起來。為什麼呢?
這一點,跟他所知道的其他事情合拍嗎?他所懷疑的事,難道帝國同樣起了疑心?
過去兩百年間,地球曾有過三次起義行動,每一次都打著所謂古代光榮的旗幟,以武力反抗帝國駐軍。結果三次都失敗了,這是當然的事。若非帝國本質上相當開明,銀河議會大體而言也很有政治家風度,那麼地球早被血洗一空,從住人行星的名單上除名了。
不過現在情勢或許有所不同……真的不同了嗎?一個垂死的瘋子講的話,四分之三都語無倫次,他又能聽信多少?
那又有什麼用?無論如何,他什麼也不敢做,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他已上了年紀,正如恩尼亞斯所說,在地球上,這可是一種危險的遊戲。六十大限眼看就要來臨,這個無所遁逃的死劫,只有極少數人能得以倖免。
即使生活在地球,在這個悲慘而不斷燃燒的泥丸上,他也想要繼續活下去。
想到這裡,他又躺回床上,而在快要進入夢鄉之際,他在心中暗自嘀咕:他打給恩尼亞斯的那通電話,不曉得有沒有被古人竊聽。這時,他還不知道古人另有其他情報來源。
直到第二天早上,那名年輕的技術員才完全下定決心。
他十分崇拜謝克特,可是他很明白,秘密地改造一名未經認可的志願者,是違反兄弟團契直接命令的行為。而那個命令,曾被賦予等同於俗例的法律地位,違反這樣的命令就是犯了死罪。
他翻來覆去地推想,接受改造的這個人究竟是誰?徵求志願者的行動進行得很小心,那樣做的目的,是為了透露一些有關突觸放大器的訊息,以消除帝國間諜潛在的疑心,並非真正鼓勵志願者前來。古人教團一直送他們自己的人來接受改造,這已經足夠了。
那麼,這個人是誰派來的?是古人教團暗中派來的嗎?為了要檢驗謝克特的可靠程度?
或者,難道謝克特是一名叛徒嗎?當天稍早的時候,他曾與某人密談許久。那人穿著厚重的衣物,而外人為了防範放射線毒害,一律會穿上那種服裝。
不論事情如何,謝克特都將註定滅亡,自己為什麼也要被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