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結在他的頭上。
所有事情,皆源於半年前彭新所上的一篇札子,札子名為《加強稅額、開支監管札子》。彭新不是一個安於寂寞的人,在熟悉監察府各項業務後,就開始琢磨擴大手中的權力。權力說到底,無非就是人事權和財政權,人事權過於敏感,彭新萬不敢觸控這根紅線,想來想去,卻瞄準了財政權。
彭新認為,中書府的財政收入、開支,皆應該納入監察府的審計之中。札子一經出臺,就遭到了各級官府的強烈反對,反對的理由五花八門,說按慣例的有之,說彭新居心叵測者有之,說效率低下、必將引起財政混亂的有之……
彭新一下子被罵得狗血淋頭,就連監察府令李崇德也嫌彭新多事。
對此,彭新每日安若泰山,眼睛一直盯著林純鴻這邊,希望林純鴻站出來一錘定音。彭新一向處事圓滑,萬不敢將自己處於所有人的對立面。這次他一反常態,唯一的原因就在於,他透過小妾得知,林純鴻曾經提到過,所有的財政事宜,皆應該由監察府監管。
能緊隨林純鴻的思路,前途自然一片光明,這是荊州上上下下的共識,彭新乃此道中的高手,如何不知?
林純鴻雖未授意彭新提出這個建議,但對這個札子,倒是樂見其成。不過,讓林純鴻想不到的是,反對力量的強大,遠遠超過他預計。包括財政司在內,各級官府充分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對彭新的各項舉措設定各種障礙,就連彭新想從財計學院招幾個熟悉財計的小吏,都被這幫傢伙給攪黃。
林純鴻意識到,如果強行推動此策,勢必引起劇烈反彈,到頭來,不是監察府的條文淪為一紙空文,就是中書府想出各種招陽奉陰違。畢竟,涉及到權力一事,沒有誰會主動退讓的。
想來想去,林純鴻最終將中書府和監察府高層召集在一起,舉行了荊州歷史上的第一次三府協調會。經過艱苦的磋商,中書府終於退讓了一步,將手中的錢鈔發行權交由監察府審計,由此,《錢鈔管理條例》最終出臺。
監察府首先從錢鈔入手,將手伸入財政司,無疑,這裡面有林純鴻干涉的因素。即便如此,彭新在監察府的聲望也直線上升,直追李崇德,被視為下一任監察府令的當然人選。
令人想不到的是,《錢鈔管理條例》剛剛生效一個月,就碰到了財政司想增發金票和票據一事。財政司擬定計劃後,卻被監察府根據條例否決,又一次將中書府和監察府之間的矛盾激化,幾乎到了見面就翻白眼的地步。
現在,張思奎將荊州財計艱難一事公之於眾,又提出了任何人都覺得難堪的借債之計,把荊州上上下下攪的片刻不得寧靜。甚至一部分監察府吏員都認為,增發錢鈔多方便,要不是因為《錢鈔管理條例》,哪會讓荊州陷入如此窘迫的境地?
彭新就是罪魁禍首!清楚事情來龍去脈的人,大部分持這種看法。彭新處於這個巨大的漩渦之中,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
一波未平,一波又興起,正當人們對張思奎口誅筆伐,嫌他丟了荊州臉面之時,荊州時報又刊登了一篇文章《錢鈔升值與貶值新論》。該文深入淺出,旁徵博引,鮮明地提出:錢鈔流通量當與貨物交易量相適應,多了,則錢鈔貶值,少了,則錢鈔升值。
如果僅僅只是論證一下這個觀點,沒有多少人關注,但讓中書府憤怒的是,該文引述了大量的資料,表明自崇禎八年以來,荊州的物價一直處於上漲之中,尤其是糧油、棉布、木材等基本生活物質,幾乎上漲了三成,原因無他,就在於交易中流通的黃金、白銀以及票據、金票過多,致使錢鈔貶值。
末了,該文還危言聳聽:如果放任金票和票據發行,洪武、永樂年間的寶鈔急劇貶值之事就將重演,就連金銀也會急劇貶值,出現萬曆年間谷貴銀賤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