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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好吧?我跟你倒杯茶。」

我坐下了,她擦乾了手,替我倒了一杯茶。龍井茶呢!三片頭的!是雀舌,不是旗槍。張先生不在。爐子裡融融的燒著大。聖誕節了,剛才與同學們喝了幾品脫的啤酒,現在盡想去洗手間。冷得很,現在才暖和了,我搓搓手,順便把那瓶香水拿出來放下。

「送你的,張太太,聖誕了,謝謝你。」我說。

她很詫異,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睛很亮。

忽然之間我覺得很難為情,活脫脫像個十八歲的孩子,盡做傻事,我吱唔一下!便逃回閣樓去了。

我洗了臉洗了澡,拿出我的電吉他,開始彈:「你是我生命中的陽光,你是我眼裹的蘋果,啊!你真是我的陽光——」

有敲門的聲音,我去開啟門了,是張太大,她捧著一大碗食物。

她大方的說:「你一整個秋天就是啃麵包,今天聖誕,吃碗餃子吧。」然後笑了笑,「謝謝你的禮物。」

我連忙接過碗,「張太太,進來坐一會兒。」

她進來了。腳上穿著雙繡花拖鞋,露著纖細的足踝——也不怕冷的。拖鞋是白緞繡紅花,一隻蝙蝠,一個福字,鞋頭已經踢破了一角,露出裡面的襯裡來。

她進來把大碗放下,原來又另留了小碗調羹。

我笑了,我真是連碗也沒有一隻,罐頭陽是在杯子裡喝的。我老實不客氣的全吃光了,然後跟自己說:「聖誕快樂。」

張太太指著結他說:「你一直彈這個?」

「是的。」我說:「沒吵你吧。」

「這麼多東西,難怪宿舍房間放不下。」她笑。

我也笑,後來我就問:「張太太是北方人?」「幾時來英國的?」「打不打算回去?」「飯店

生意好嗎?」「習慣英國?」「喜歡這裡的天氣?」

然後她告訴我,她是一個碩士。念管理科學的。

我嚇一跳,然後又鎮靜下來,我不明白的事很多,可是最最不明白的,是她怎麼會嫁給張某這種人。

我撥著結他弦。

她問:「你父母籠你嗎?」

我答:「寵我就不會讓我充軍六年了。」

「你不回家?」她問我。

「兩年一次,另外一年去歐洲。」

「都逛遍了?」她問。

「只喜歡巴黎。」我說:「你呢?」

「都一樣啦。」她說。

然後我們談論起畫來,我非常吃驚,她學識這麼豐富,叫她為我洗被單洗茶杯的,簡直是罪

過,我張大了嘴巴。她反而覺得我不該念工科,好象我對美術也很喜歡。

我說:「可是你知道我父親,他卅年前是劍橋聖三一院的,非要把我們幾兄弟也弄進去不可,他有這毛病。」

張太太笑了。她這麼自然,穿著毛衣,一條長褲,這麼自在,跟她是什麼都可以談的,可以相信她的。她不是長舌婦!她是一個有智慧的女人。她是可靠的,溫暖的,屋子裡她一進來,就完全不一樣,彷彿閣樓給照亮了,她就是這麼一個女人。正像我的洋同學一樣,此刻我認為她非常的美麗。

「來,」我說:「我彈給你聽。」

我把擴音器的聲音扭大了!正式的自彈自唱的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因為兩個禮拜的假,我是非常輕鬆的,難得有個這麼好的聽眾。彈完了我又打鼓給她聽,是一首獨奏,叫「魔鬼跳舞」。

奏完之後我熟練的收了鼓棒,問:「怎麼樣?」

「好極了。」她說:「當心功課。」

我笑,「我功課是很好的,即使沒有多大的興趣,還是做得好好的。這是咱們中國人容忍的美德。」

她忽然一呆,然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