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桓宇打了個哆嗦,偷眼一瞅,但見少主人只是隨意拍掉沉璧的手,驕陽透過稀疏的海棠花葉給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鍍上金邊,煥發出從未有過的神采,就連他的目光都溢滿寵溺。但那個混丫頭卻只顧琢磨手上的新鮮玩意,頭也不抬——等她抬頭的時候,少主人已經迅速恢復常態。
慕容軒眯眼看看天空,陽光有些刺眼,他淡淡的說:“就這些了,馬鞍上的行李很齊全,那些金箔銀票足夠你往後衣食無憂。趁著天色還早,你先動身吧。”
“哦。”沉璧忽然發現自己的不捨並非全是裝出來的,原先那股興奮勁眨眼功夫就沒了,她遲疑著問道:“你準備怎麼走?”
“繞道冷龍嶺。”
“冷龍嶺終年雪封,罕有人跡,根本就沒有路。”
“徒步當然過不了天塹,但越影一家天承冰雪之性,有它的雙親引路,整個馬隊便都來去自如,你不必擔心。”
慕容軒的語氣破天荒的溫柔,沉璧一天之內二度臉紅,囁嚅道:“我沒有擔心……我……我這就走了,再見……不,還是不要再見,下次遇上麻煩不要找我……你最好別再孤身來南淮,這世上沒什麼比性命更要緊,保重!”
沉璧一口氣衝到雪球身旁,小傢伙似乎也知道金鞍貴重,神氣活現的小樣讓人忍俊不禁,但沉璧不怎麼想笑,她拎起裙襬上馬,模仿著女俠的架勢衝慕容軒抱抱拳,氣沉丹田道:“後會有期!”
“聽你剛才的意思,應該是無期。”慕容軒慢條斯理的糾正,湛藍的眸子反射出奇異的光芒:“怎麼,就反悔了?”
沉璧二話不說的揚鞭,錘鍊了數月的騎技頓時派上用場,眨眼便留給慕容軒一個瀟灑絕塵的背影。
她討厭告別,尤其討厭與自戀狂告別。
“少……少主?”鄭桓宇純粹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您就這麼放她走了?”
“不然怎樣?”慕容軒挑挑眉:“我們也該啟程了。”
鄭桓宇識趣的閃去前屋傳令。
沉璧消失的方向只剩漫天黃土,慕容軒低下頭,忽而一笑:“丫頭,我就等你一炷香的工夫。”
救……命……啊……
沉璧差點被未及散盡的灰塵嗆出呼吸性肺炎,饒是如此,卻不得不快馬加鞭,她幾乎快要瘋掉。
難怪一路上心神不寧,老覺得好像漏了點什麼。
直到雪球衝出祈州南門的剎那,她腦中才靈光一現,猛然醒悟到不是少了東西,而是多了東西——天殺的慕容軒忘了拔除毒蠱。
如果他就這麼走了,她豈不是有可能要和一枚不定時炸彈生活一輩子?
早知道,就不要照搬八點檔古裝劇的臺詞,什麼叫後會有期啊!
沉璧欲哭無淚。
終於,掩映在濃蔭深處的青瓦屋簷觸目可及,不等沉璧驅使,雪球發出了歡快的嘶鳴,甩著小黑蹄蹦躂了過去。沉璧驚訝的看到雪球的放大版,還是一摸一樣的兩隻,毛色如鍛,體態勻稱,較之雪球主動湊上前的賴皮親熱,它們則顯得含蓄穩重得多,頗具名家風範。
沉璧好不容易才將視線鎖定騎在馬上的人。
玄衣黑髮,清俊出塵。
慕容軒眸中的笑意分秒不差的被驚訝所取代:“你怎麼回來了?”
“那個……我忘了……”沉璧說起話來才開始上氣不接下氣:“解……解藥。我才不要一條蟲子爛在肚子裡。”
“哦!”慕容軒恍然大悟的點頭:“還好你回來得及時……來。”
他向沉璧伸出手。
沉璧盯著他空無一物的手掌看了半天,茫然……
所謂的打蟲藥難道是空氣?她要不要張嘴?
慕容軒嘆了口氣,沉璧吶吶的正準備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