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舊事了。”翟天襄也知他個性,接受了他這一揖,又道:“盧衡沒什麼本事,只是那年工部尚書突然死掉,一時找不到人選,就升了他上來。這些年來他毫無建樹,可有可無,也該請他告老還鄉了。”
“朝廷人事,還請皇上和太師定奪,卑職無權過問。”
“既然他想當你的岳父……”翟天襄扯動了嘴角,似笑非笑。“不管你這婚事成不成,看在他這份用心,我就暫且留他了。”
“太師,卑職不希望因為這樁親事影響……”
“薛齊,當官不要過度拘泥。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學不會?”
“是。”
道別恩師,薛齊心中湧起一股鬱悶的感覺。自從兩年前江家倒下後,朝中逐漸形成兩大勢力,一為恩師守成持重的翟黨,一為銳意革新的陳黨;而恩師曾為皇上在東宮時的太子師傅,夫人又是太后的表姐,新皇即位,百廢待舉,自然多所仰賴,一年前正式委以內閣首輔重任,從此恩師在朝中的地位堅不可搖,完全將陳黨踩在腳底下。
盧衡權衡形勢,很快就選邊站好。
盧衡懂得明哲保身,無可厚非,他是老好人一個,誰都不得罪,誰都是朋友,這也是盧衡在官場打滾數十年的生存之道。
然而,不諳政事的女兒卻成了謀求利益的“祭品”;當初,盧衡不也將女兒嫁給權傾一時的江家?
恩師擺明了不喜他娶盧家小姐,之所以留下盧衡,也是此人無功無過,聽話順從,事事配合,沒有理由拉他下來;可一番話倒像是給了盧衡、也給了他極大的面子。
如今他若執意不娶,他絕對相信盧衡自有辦法再去找一個對盧家有利、也願意接納盧家小姐再嫁為妻甚至為妾的官商人家。
一個被休離的千金小姐,帶著兩個孩子,能過上怎樣的日子?
深秋風寒,空曠的明庭捲起沙塵,遮蔽了宮殿和晴空;退朝的朝臣們三兩成群,準備回去各自的衙門辦公,前頭有人找了翟太師寒暄,一行人轉往議事房,去談那永遠糾葛複雜的人事和國事。
薛齊獨留後頭,緩慢踱步,仰看天邊被吹得越去越遠的雲朵。
她的信,措辭委婉,真情流露,而意志堅定,更不可忽視。他反覆誦讀,早已熟記內容,也將那娟秀的字跡深深刻入心版。
琬玉,她的名字叫琬玉。她不以女子慣用的“妾”自稱,也不寫“我”、或“餘”,對他不用敬辭,提及自己也不用謙辭,而是毫不避諱地落下她的閨名,就像她盧琬玉本人親自出面,與他平起平坐對談。
為了不與孩兒分離,她要求他拒絕婚事;話說回來,若他願意讓她帶著孩子一起來呢?
還是娶了吧。非關政治,非關利益,非關憐憫,非關同情,不必想太多,只是種種因緣剛好湊在一起,那就是——
緣分到了。
第2章(1)
琬玉攜帶一子一女,由丫環春香陪伴,在隆冬酷寒時節上路,趕赴京城成親,不料半路遇上大風雪,被困在客棧七日夜,待馬車進入京城城門,已是成親當天申時初。
兩家老太爺皆不願耽誤吉時,直接催趕琬玉一行人進入薛府,要新娘子速速換了喜服,好能趕上一個時辰後的拜天地時刻。
細雪綿綿飄落,春香站在廊下,滿頭大汗地抱著啼哭不止的小女娃。
“妹妹怎麼哭個不停?”琬玉換了一襲紅襖裙,急急奔出客房。
“小姐啊,妹妹不肯睡,她只認你的香香。”春香一臉無辜,她也想幫小姐照顧孩子,可她就是沒有小小姐所熟悉的孃親奶香。
“我來。”琬玉立刻接過小女娃,焦躁神色轉為柔和,輕聲細語地哄了起來,“妹妹乖喔,娘在這裡,娘知道你坐車累了,乖乖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