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古鏡撫摸自己脖頸上的項上人頭,只有怕極了的人才會這樣做,因為他不想死。
劉安今年才三十九歲,身強體壯全無漢文帝、漢景帝一系的身體毛病,兩淮著名的醫工為他診脈,誇讚淮南王有長壽之相,保養得當至少有四十年的壽數。
這年頭活過八十歲老人,那可是皇帝見了都要十分和氣的交談,不但免徭役,免稅賦,免行大禮,賜几杖,賜大宴,每年各級官僚下鄉慰問的重點口子,郡縣考核官僚政績,首先要聽這些老頭們的意見,簡直是西漢數得上好的大拿。
北平侯張蒼活了一百多歲,即便漢文帝不喜歡他也要每年登門慰問,大漢帝國重老,敬老,養老的思想幾乎發揮到極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三老制度便是這種思想下應運而生的。
按照醫工的計算,劉安至少有四十年壽數,只要他心放寬,勿要勞心勞力,精神上趨於黃老無為的真髓,活到一百歲也不是毫無可能。
他不想死。
真的不想死。
“淮南王劉安,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劉安一愣神才發覺,時間已經過去很久,抬起頭說道:“我還知道雷被這小子早有異心,丁公有一副蛇蠍心腸,我豈能毫無防範呢?我知道丁公的下落,他身邊有我安排的暗子,不但沿途留下了蹤跡,還送來了飛鴿傳書。”
淮南王從袖子裡抽出一張紙條,衛尉莊青翟定睛一瞧潦草的字跡上寫著一句話。
四月丙寅日,丁公一行一百三十三人脫離五嶺進入南越國,得毒瘴氣病重身死者有六百五十餘人,衛氏朝鮮王太子衛右渠身染毒瘴,南越王太子趙嬰齊教以檳榔咀嚼可防毒瘴之氣,丁公與王太子媾和成功,平陽侯曹時、淮南王女劉陵,平陽侯府門大夫王孟逃脫不知所蹤,南越王趙佗下令緝拿之。
劉安又抽出一張紙條:“這是前兩日收到的訊息,發現疑似平陽侯的蹤跡,翻山越嶺朝著巴蜀的方向走,南越國的追兵從大路追趕到關卡,如果你現在乘船逆流而上到巴蜀再掉頭向南追擊,說不定可以救下平陽侯和我的女兒。”
“這條訊息很重要,多謝了!”莊青翟一拱手:“來人吶!送淮南王入京師拜見天子。”
“喏!”
彪悍的南軍士兵架起劉安走了出去,伍被和雷被也被一網成擒。
兩人被擒住時感到非常不可思議,雷被大叫大嚷道:“衛尉!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是舉報有功之人!你不能這樣對待我們。”
“抱歉,你們的一面之詞不足為憑據,跟著一起去長安拜見廷尉說清楚,把他們押下去!”
莊青翟冷漠的瞥著兩個如喪考妣的人被押走,伍被三心二意早有想法,雷被吃裡爬外甘當內鬼,連他這個局外人都想為淮南王劉安掬一把同情的眼淚,識人不明到如此地步真是作為人的巨大悲哀。
忙活一夜發號施令準備啟程,當太陽昇起之時,幾百艘民船靜靜的停靠在壽春城外的內港邊,此地處在淮河邊的重要口岸,透過邗溝輕鬆抵達長江,到了長江逆流而上的難度要遠小於湍急的河水(黃河),南軍的一萬名枕戈待旦的精銳依次登船。
隨行的另有淮南國、衡山國的四千名番上郡國兵。
不出意外,衡山王劉賜很沒出息的提前招供了。
這個沒節操的諸侯王,把所有罪責都推給兄長淮南王劉安,口口聲聲自稱自己是被坑騙的,自己是個很單純的人,劉安此刻還不知道他的好弟弟反水了,還想著不提自家兄弟,等於把過錯全部攬到自己身上,相比起來劉安更天真單純一點。
莊青翟幾次審問都沒堅持下去,每次看到劉賜那副猥瑣無恥的尊容,他都會忍不住踹上兩腳發洩心中的怒火。
每年衡山國遞來的疏奏中,大部分是彈劾衡山王劉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