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一切都是上好的,完美的,沒有一聲糾纏的噪音,也沒一絲破裂的縫隙,起碼現今還是如此。所以,儘管左右鬧轉業的人很多,越來越多,但阿今一直保持著旁人少有的坦蕩和鎮靜,不湊熱鬧,不偏聽偏信,心情完全控制在“不急走”的寬度中。
不過,阿今也知道,這不是說他在部隊有什麼雄心壯志。沒有的,當兵十多年,該經歷的已經歷了,沒有經歷的他也能想出個大概來,不會太變幻。他早預算過自己在部隊最後的筆畫,那一定就像大多數人一樣,到時候就轉業,轉業是他前途中必有的命題,必然等著他去完成,所不同的是他可能會比別人完成得遲一些,好一些。有時候,阿今難免也會生出這種想法:既然遲早是走,不如早走為好。不過也就是想想而已,從來沒有認真過,而他要甩掉這種想法,常常就跟他寫作時撕掉一張稿紙一樣,嚓一下就行了,很容易,從不會感到困難和猶豫。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誰來阻擋(3)
所以,剛才阿今發現這念頭原來是個要轉業的想法時,他先是為它的突然性而感到驚奇,然後他就慣常地想甩掉它。他不喜歡讓這種念頭過於誇張而長時間地盤踞在心,因為這是不現實的,是陰差陽錯的,而它剛才一度顯出的某種寶貴性,則更是荒唐得應該趕緊驅逐它。
然而,阿今在甩它的同時,卻感到被它抓得更緊了,好像它是一副銬在你心上的牙齒形鐐銬,你越求掙脫,結果是越被它緊銬。問題還不在這裡,問題是阿今似乎很樂意為它這樣抓緊,抓得愈緊,心裡愈是有種踏實的歡喜。
這是怎麼回事?阿今思索著。
答案馬上有了。阿今發現,自己對它原來懷有兩副心腸,一副想甩掉它,另一副卻又把它當寶貝似的極力擁護著,彷彿它真是一個醞釀已久、好不容易才浮現的寶貴念頭。他還發現,前者(甩掉它)只是由於習慣和理智,而後者(擁護它)卻是出於願望和心情。在願望和心情面前,習慣和理智是那麼懦弱無能,簡直沒有一點對抗的實力和勇氣,一牴觸就像一隻軟蛋,頹敗地化開了,並媚俗地向願望俯首靠攏。這時候,阿今明顯地感覺到,他心中已被這個念頭塞滿,彷彿它比剛才又長大了似的,而且還在呼吸,長大,好像是團燃燒的火,火焰越燒越旺,他的心也隨之越脹越大,越脹越薄……
窗外,正月的陽光明媚動人,有一對情侶正在波光粼粼的河邊散步,在他們前方不遠處,一個老頭(穿一件綠色軍大衣)正謹慎又夢幻般地晃動著魚竿,也許是魚鉤被水草纏住了。這一切使阿今自己知道並沒有做夢。
不是做夢,可我又怎麼會被弄成這個樣子?他被眼前的事情完全搞糊塗了。他覺得目前的一切:這個念頭,這個念頭的激情和活力,彷彿是從未來和夢想中割襲下來的一部分,而組成它的各個部分又似乎並不連貫,有一種悄然的神秘和複雜。
確實,阿今怎麼也弄不懂自己今天怎麼會突然把轉業的問題這麼珍重地抬出來,而且一出現便得到了他陌生的、前所未有的承認和肯定。他不知道是什麼讓他變成這樣,這中間好像有個憶不起的空白,又好像僅僅是因為睡著了一會。
嘿,就因為睡著了一會,我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滿腦子想轉業的人。他想,這真是個奇怪的上午,它像一道黑色屏障,把他的過去和現在隔開了。
三
然後的大半天,阿今一直處於一種莫名的亢奮和恐懼中,好像身上揣著筆秘密款子,怕被人知道,又惟恐你不曉。到晚上,在家人團聚的餐桌上,這種感覺第一次強烈得讓他感到難受,好像那個念頭已經變成一根魚刺紮在喉嚨裡,想吞吞不下去,想吐出來又怕家人不理解他,讓他們擔心,好像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確實,阿今是個謹慎的人,而且,當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