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滿則溢,太得意就是大禍端的開始,那正是古人「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的無上真理。
當唐晚的手掌離開桌子時,那木板上的紋路就迅速恢復了正常,裂開的漆面也慢慢復原。
「淵淵相通,各有其魂。」楚楚忽然低語。
那是古書中的一句讖語,我在一本極其偏門的書裡讀到過,翻譯為現代語言,其意思就是——「深淵與深淵相通,每個人(物)都有一顆掙扎的心靈」。
反觀楚楚,她雖然稱得上是苗疆之主,尤其是如果能順利達成所願的話,就會在江湖中獲得很高的位置。可是,我發現她是不快樂的,這一點根本無法掩飾。
「楚楚,振作一點,其實這個世界是非常美好的。」我向她伸過手去。
楚楚向唐晚望了一眼,身子向後一縮,躲避我的好意。
就在這時,唐晚的電話響了,她走到一邊去接電話。
「楚楚,人生總是有些不如意之處,如果只看負面的,不看正面的,則每個人都沒有活著的必要了,不如瞬間死了,重新進六道輪迴裡去投胎轉世。所以,我們經常說這樣一句話——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意思就是說,再好的人跟更好的人比,也會覺得非常沮喪;再好的東西跟更好的東西比,也覺得自己只配被扔進垃圾堆。你不開心,我就不能放心,那我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我向前探身,緩緩地握住了她的手。
楚楚掙紮了一下,但被我緊緊握著,掙扎不得。
「大哥,在你和唐晚姐姐面前,我覺得自己太渺小,真應了『夜郎自大』的那個成語故事了。我不知道獲得『神相水鏡』之後會不會好一點,總之我明知希望會破滅,還是毅然決然地到濟南來,只是想求個僥倖。現在,看到唐晚姐姐對你的態度,我也就……也就心安了。」
楚楚最後「心安」二字一定是臨時更變的,不是自己的心裡話。
我無法改變命運,尤其是無法替楚楚改變命運。
那麼,我只憐惜她,不愛她,這就是我們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
「你必須要快樂起來啊……否則就算你回到苗疆,我在這裡又怎麼能放下心?」我皺著眉問。
看到我皺眉,楚楚臉上反而添了一絲絲喜色。
「你放不下心,正好隨我一起回苗疆去。我們天天狩獵、喝酒、漂流、探奇,過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日子,豈不更好?饕餮戒指代表著苗疆最至高無上的權柄,我把它交給你,苗疆所有蠻王、峒主、煉蠱師都會聽你號令,豈不有趣?」說了這麼多,楚楚嘴角終於有了笑容。
我低聲回答:「楚楚,如果你答應我能開心起來,我就隨你去。」
濟南雖然是我的故鄉,但爺爺去世,只剩我一個人,的確可以隨時拎起箱子出門,天南海北,任意遨遊。
「謝謝大哥,我猜,你就是上天恩賜的治我不開心的藥。」楚楚擰著的眉心終於散開了。
我臉上在笑,心底卻暗自感嘆:「我願意是治你不開心的藥,但我也許是飲鴆止渴的毒藥,暫且讓你開心,卻陷入了更不開心的深淵裡。」
若真是那樣,我就真坑苦了楚楚。
唐晚回來,滿含歉意地說:「抱歉,我得先走,醫院裡有個重病號等我去處理。」
我和楚楚同時望著她,其實我們三個都明白「重病號」只是一個無法讓別人相信的藉口。
楚楚點頭:「好的,姐姐慢走,今晚沒喝夠的酒,改天我們再補上。」
唐晚看看桌上的酒瓶,微微一笑:「天還早,你們慢慢喝,不能因為我早退而影響了大家的興致。」
她的眼波流轉之間,在我臉上輕輕一掃。
我領會了她的意思,馬上站起來:「我送你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