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噠、呼噠」,紅點下的暗處傳來古怪的聲響。
我加快腳步,但同時也提高警惕,免得遭遇誤殺。
距離紅點五步時,我看清了,原來那裡有個人正端坐在那裡,右手發力,拉動了一隻至少有五米長、一米寬、一米高的巨大風箱。
風箱這種古老的助燃工具,現代已經絕跡,連農村都很少見,更不要說是在濟南城之內了。
它發出的聲音非常古怪,但卻是老百姓們最熟悉不過的。
「誰?」我問。
三更半夜的,沒有人願意到這裡來,除非是心懷鬼胎或者跟嶽不群有過節的。
拉風箱的男人轉向我,果然不出我所料,此人正是言佛海。
如果看不到他的人,只看到眼睛的話,我會誤以為自己面對的是一頭餓了半個月的野狼。此時此刻,他的眼睛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墨綠色,而眼珠的核心位置,竟是接近於手電筒光珠的亮綠色。
我停住,等著他回答。
在鐵囚籠中,言佛海已經是個廢物,所有人都對他失去了信心。
平心而論,呂鳳仙救了言佛海,但此刻卻賠上了自己一條命。
「是我,夏先生。」他說。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問。
「我為開山而來。」他回手指著群山。
「你弄一個巨大的風箱在這裡,到底是何意圖?我不怕告訴你實情,帶你來此地的呂鳳仙已死,剩下的事只能靠你自己——還有這個風箱去完成了。」我說。
言佛海毫不在意:「只要能活下去的人,就是幸運兒,就應該竭盡全力,去完成別人沒完成的事業。」
風箱是為了助燃而存在,有風箱,必然就有爐灶才對,但現在我看不到爐灶,那風箱的一頭一直深入山體之內。
「言先生,不要打啞謎了。」我說。
呂鳳仙的死令我倍感絕望,嶽不群太強大,實力深不可測,目前所表現出來的,僅僅是冰山一角。這別墅和山體就是嶽不群的根據地,以山為根,外人極難撼動。
「你不過是旁觀者——」言佛海挺起了胸膛,「這些事,不要摻和了。況且,江湖上的風浪,不是你們這樣的小白臉能理解的。我勸你,還是趕緊穿鞋上岸,去過普通老百姓的日子……」
他的雙掌本來是垂在身側的,此刻慢慢抬起,掌心相對,短短的數秒鐘之內,他的掌心就出現了兩團模模糊糊的白光。
四周很靜,我耳中本來是毫無聲音,但突然間就聽到了數百人所發出的此起彼伏的哀嚎聲。
那聲音來自言佛海的掌心,此刻掌心已經變成了播音喇叭,將這些聲音源源不斷地送到我的耳中。
我深吸了一口氣,穩穩地站定,坦然聆聽。
每一個聲音都是那麼悽慘,彷彿全世界最不幸的事都集中發生在一個人身上,所以此人才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嚎叫,不管他是處於「生」還是「死」的境界,總之是生不如死、死不如生,痛苦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任何人聽到這聲音,腦海中唯一浮現出的就是一個「慘」字。
這是言佛海的「拘魂之術」,屬於一種秘門邪術,其原理至今無人能詳細解釋。
「你說,嶽不群以山為根,我若是把山的靈魂也一起拘來,他還有根嗎?」言佛海冷森森地問。
我禁不住打了一個突,轉臉向山頂望去。
在普通人的認知中,山當然是沒有靈魂的。可是,在奇術師眼中,大山大河、大江大潮都是有靈魂的,萬物一理,絕無例外。
「閣下的風箱不是助燃的,而是在釜底抽薪,給嶽不群滅火?」我反問。
言佛海點頭:「沒錯,滅火。火都沒了,他憑什麼繼續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