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名喚張懷宗,與他們同住一條巷子,是鄰居也是他外婆的老友,他獨居一棟四合院,膝下有兒有女,只是兒女在外務工,逢年過節才會回家,一個人的日子,難免有些冷清。
季松臨的外婆早已退休,她閒暇時就喜歡琢磨倆菜,每次研究新菜色,都會多做一份,讓孫子送去給對面的獨居老人,一來二去,就熟絡起來,近兩三年,外婆身子愈發不好,季松臨外出時,就讓張懷宗幫忙照看。
晚霞剛落滿天空,張懷宗按照慣例出門散步,遠遠就見對面四合院沒關大門,透過縫隙,他見到季松臨的外婆昏倒在地,連忙撥打120,醫護人員及時趕到,將老人送進了醫院。
年輕人無法深切體會「老」帶來的悲慼,頭髮花白,記憶減退,曾經焚身蝕骨的激情不再,身軀日漸沉重,對於上年紀的人來講,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後一天,說得殘忍一點,生命的盡頭是毀滅。
護士開啟病房門,露出半張臉,她神色嚴肅:「你們嚷嚷什麼,」又指著頭頂的紅字:「病房重地,請勿喧譁!」
還沒來得及詢問外婆情況,護士就將白色的門掩上,無情地將季松臨的關心和擔憂隔絕在門外。
徐塵嶼跟在季松臨旁邊,拍了拍他後背:「不會有事的,你別慌。」
天色深沉,看著張懷宗腳上的涼拖鞋,季松臨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他感激又慚愧的說:「不好意思,爺爺,今天真是多虧有你。太晚了,我先送您回家吧。」
一道閃電劃過高空,空氣中浮動著風雨欲來的味道,張懷宗擺擺手,讓他別客氣:「既然你來了,我就不待了,家裡窗戶還沒關呢。」
季松臨最後看一眼病房,外婆還沒甦醒,他仍然很擔憂,像一團吹不散的霧氣,將心口堵得嚴嚴實實。
「你放心去,我在這守著。」徐塵嶼直接將淺灰大衣給季松臨披上,末了,再加一句:「要下雨了,小心著涼。」
季松臨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東西,但來不及回味,張懷宗愁著大雨將至,催促兩句,季松臨只得大步流星向電梯口走去。
行至一半,季松臨驀然回首,正巧,撞上徐塵嶼遞過來的目光。
彷彿知道對面的人在想什麼,徐塵嶼拍一把自己胸膛,微笑著做出口型:「別擔心,有我!」
思緒萬千被那句「有我」穩住了,看著徐塵嶼的眼睛,季松臨就知道,這個人是可靠的。
季松臨勉強笑了笑,眼角眉梢還有擔憂,但他邁開步子,真的走了。
再次返回醫院時已經是凌晨兩點,白晃晃的月亮掛在天邊,窗戶外淅淅瀝瀝下起細雨,透過玻璃窗往外看,燈火通亮,雨珠折射出一種奇異光芒。
走廊長椅上,坐著一個安靜青年,他盯著病房方向,就這樣呆坐著。
一場秋雨一場寒,夜風灌進來,冷得徐塵嶼打了一個激靈,他身上還穿著薄薄的白t恤,擋不住涼意,他抱起雙臂搓了搓,樣子有點滑稽,鵪鶉似的。
在抬首時,望見季松臨站在另一頭,懷裡抱著一件牛仔外套。
四目眺望,兩人中間隔著一條長長的走廊。
季松臨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在他印象裡,只有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等待他,這麼多的萬家燈火,只有外婆那一盞,為他點亮。
此時,他遙望著徐塵嶼,胸腔中生出一種很神奇的感覺,叫做滿足感,他在擔憂之餘竟生出了一絲絲的溫暖。
季松臨走到徐塵嶼身旁,坐下時順便給他披上牛仔外套:「還沒醒麼?」
徐塵嶼遮住口鼻,打了個哈欠:「醒了,還在輸液。醫生說是高血壓突發暈倒的,婆婆需要靜養,讓我們等一個小時再進病房。」
來的一路上,季松臨預想過最壞的結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