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置若罔聞,笑著鬆開了執著竹條兒的手:“別說這個了,我沏了茶過來,你同他們商量了這麼久,潤潤嗓子。”
“綰綰……”剡洛有點兒無奈,看著蘇綰轉身去給自己斟茶,心裡忽然悶地沒處撒氣兒。抽起那根竹條兒狠狠將沙盤夷為平地,抽打之聲狠絕,濺起那些沙子在燈火裡紛紛揚揚地如灰塵一般飄落。
蘇綰身子僵住,心裡百轉千回,待他安靜下來,軍帳之中沉默如水,淹沒了她的口鼻。外面將士們豪聲吆喝的聲音遠播千里,在帳中流轉,變得似乎無限清晰。
她嘆了口氣:“剡洛……”可是喊出這個名字,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麼,只得以更深的沉默來應對。
身子忽然一緊,剡洛從背後抱住她,在她耳邊輕咬著說道:“對不起綰綰……我實在……實在不該逼你。我……我明白……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怕有一天我出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你甚至……甚至找不到我的屍體在哪兒。”這種惶恐積蓄心底已久,讓他在越接近入關的日子,越明顯地害怕。或許將蘇綰帶在身邊兒的確自私了,但是他想在自己臨死的時候看著她,而不是想著她。
他用盡了藉口,只為滿足這樣的願望,是不是挺卑鄙的呢?剡洛心裡不無如此譴責。
蘇綰微微嘆息。眉目垂定落在他橫在腰間的雙臂:“我也怕……”
“那麼你……”
“不……剡洛,你說過,即便從千萬屍體裡爬出來,你也會到我面前的是嗎?”
剡洛沉默了,忽然對蘇綰的固執毫無辦法,他知道,自己這回又勸服不了她了。他將下巴扣在蘇綰的肩膀上,輕緩的呼吸吹動她鬢間的髮絲兒,軟發像絨毛一樣飄動著,戳到他臉上微微發癢。
若是如此平淡就好了,或者,他真的不該如是要求她。
他閉上眼睛:“是,我說過。”
蘇綰笑了笑:“南下不能長驅直入京都,否則會令我軍成為困獸,陷於囹圄之地。東面既有魯王壓陣,我們不急,那地方即便兵敗也退無可退,就暫且讓與他。至於西南方有些複雜,若我們貿然迂迴到那裡,恐受前後夾擊之危。至於北面,我想用不了多時便會相繼有其他藩王的兵馬過來,但我們兵力不多,故只能棄了這兒。如此。我們便只剩下了西面——哎……”
“怎麼嘆氣了?”剡洛正詫異她怎麼忽然分析起形勢來,聽得極其認真,不妨她卻嘆息起來,心裡忽然有絲心疼,“若實在勉強,那就別說了。”
“不……”蘇綰握住他的手靠入他的懷裡,“雖然我不能為軍中實質的軍師,但我仍可以做你一個人的軍師。你忘了,我是你的扶龍星……這,算是我的本職吧!”
剡洛聽著,漸漸心起動容。把她抱得更緊,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滿腔情緒。
蘇綰又道:“西面有兩頭猛虎,一是安陽王的重兵把守。他老奸巨猾,對太后早就心生不滿欲取而代之,你覺得他如今會乖乖守著西疆那塊地方,對旁事無動於衷嗎?他一定在悄然調兵,打算待幾股勢力都隕秏地差不多時便會出擊了。”
“還有一頭呢?”剡洛問,覺得蘇綰說的確有道理。
蘇綰看了看他:“我想,你並沒有記性差到忘了方晉吧?”
剡洛一震:“你是說西狄戎?”
“嗯。”
他的目光變地沉冷,手臂不知不覺又發緊了些,像兩條藤繩一般牢牢箍著蘇綰。他曾說過他不會放過方晉,不會放過西狄戎。如今蘇綰雖然好端端地在他懷裡,但是她所經歷過的痛苦與生死徘徊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掩去的。這仇,他必報無疑!
聽他的呼吸沉重起來,蘇綰已經明白剡洛與方晉二人之間無法解開的仇結。她不動聲色,無法在這點兒上有微詞。
許久,剡洛才發出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