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色陰沉了一瞬,跟著就疑問似地皺起眉頭來:“好好說話!你的舌頭怎麼了?”
這邵方平日裡習慣了對邵勁呼來喝去,一下子竟然不好意思將自己在邵勁身上吃了虧的事情說出來。還是他身旁的貼身小廝,得了女主人一個眼色之後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特別順溜的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當然敘述的過程便難免有所側重,其重點當然是在邵方才說了兩句話之後,邵勁就直接動手了,至於邵勁動手把邵方的牙齒都打掉了的這點,那當然更值得大說特說。
姜氏一聽臉色就變了,一疊聲的叫小廝去請大夫,跟著又不看邵文忠,只對邵勁說:“你自幼沒有母親,我是你的嫡母,就白說上一句,就是一個人,牙齒還有碰著舌頭的時候,何況是一家裡的兩兄弟?興許你哥哥平日裡是說了什麼過分的話,但你大可來告訴我,不願意告訴我也可以告訴你的父親。怎麼能一下子就動上了手?你是大家公子,但這行為和外頭的潑皮無賴有什麼區別?傳出去了我固然面上沒有光彩,但你難道又能被人讚揚推崇?到頭來也不過是丟府裡頭的臉罷了。”
說到這裡,她停了一下,目光在邵勁臉上轉過。
邵勁只覺得這道目光閃閃爍爍,充斥著晦澀不明的色彩,甚至比剛才那陰毒的眼神更叫人心悸。
“再有,”姜氏的聲音倒還和剛才沒有什麼差別,“你們鬧矛盾就鬧矛盾,怎麼能說出‘我才是哥哥’的話來?勁哥兒,母親問你一句,這是哪個殺才在你耳邊編排的混賬話?你也不是懵懂孩童了,居然也敢胡亂學了出來?你知不知道這是要亂了綱常亂了祖宗的事情?”
邵文忠的臉色也在那小廝說出邵勁罵的這一行話中輕微的變幻了一下。
這個時候,他目光直直地盯著邵勁,也跟著姜氏問:“是誰跟你說的?”
……這夫妻兩都心知肚明他才是長子。
邵勁和邵方一樣跪在地上。他仰頭看著自己血緣上的父親和禮法上的母親,過去那些對於自己身世微微奇怪的感覺再一次明顯的浮現了出來。
雖然能夠自由出入伯爵府才僅僅幾個月,但這幾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邵勁瞭解很多事情了。
比如說庶長子的出生確實會叫嫡母沒有臉面,但這要隱瞞一般是連嫡母都要隱瞞的,到時候要麼灌碗打胎藥,要麼將大人連同孩子都遠遠的送到鄉下去,等過個三五年也許會以收義子的方式再將孩子帶回身旁來。
而要麼是嫡母已經知道了的,這樣一來,只要自己的孩子和那個長子年紀相差不大,嫡母倒未必會真求著那個長子的位置,因此這個世界的財產分割律法是先嫡後庶,而非先長後幼,不管他是否是庶長子,家裡財產的大頭肯定都是邵方的,所以大多數嫡母在遇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會把庶長子留下來,藉此讓夫家愧對自己,留作以後掌管更多權力的砝碼。
但也許……確實有一些嫡母特別注重臉面,比如姜氏?
邵勁不太確定地想,他覺得就姜氏往常那些行為來看,倒也確實符合‘特別注重臉面’這幾個字。
現在也不是深想這些的時候,邵文忠和姜氏也還在等著他的回答呢。
邵勁總不可能說我是魂穿過來的,別的孩子還不懂事的時候我就能聽見旁人的話,知道你孩子還比我小三個月才被人接生,因此含混說:“罵人哪裡有好話……這話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做夢有個老蒼頭跟我說的吧,也就是罵著順口才說出來的……”
這話一出口,邵文忠且不說,姜氏是一個字也不相信。
但這回她不再先出聲,而是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跟著滿意的發現素來有那疑心病的丈夫也一個字都不相信。
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是從哪個聽到這件事情,心裡只怕揣了很多年的陰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