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來,大明發生的一絲一毫變化都看在她的眼裡,自己兒子那般憊懶昏庸的性子,竟讓他治下了一個猶勝弘治的中興之世,若說這盛世江山是她兒子的功勞,這話連張太后都覺得臉紅,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這是秦堪的潛移默化潤物無聲之功,而朱厚照的功勞充其量就是在旁邊點個贊而已。
這樣一位治世名臣,這樣一位忠心耿耿的臣子,怎麼可能悍然下令屠殺一百多位朝中同僚?
朱厚熜被張太后灰頭土臉趕出了慈寧宮,萬般無奈下,朱厚熜又急忙趕往承天門安撫群臣,當著大臣們的面跪下嚎啕大哭,指天發誓非朕旨意,實乃有人矯詔云云,然而大臣們只回以平靜而冷漠的目光,朱厚熜滿腹冤屈卻欲辯難辯,最後只得下旨厚葬無辜慘死的大臣。嚴令廠衛偵緝真兇,自己則入太廟齋戒反省。
今日是第三日,朱厚熜丑時方從太廟出來,腦子在盤算今日朝會上該怎樣對大臣們解釋承天門血案,此時他已認定了必是秦堪所為,可是無憑無據的,又不能當庭指認疑兇,特別是這個疑兇還是朝中一手遮天,對朝局有著無比沉重分量的權臣。
乾清宮外,匆忙的腳步聲打斷了朱厚熜的思緒。他皺了皺眉。心中頓時浮上不祥的預感,這個天還沒亮的時分,如此匆忙的腳步聲絕不是什麼好事。
“陛,陛下。不好了……”小宦官喘著粗氣出現在乾清宮外。
“何事?”
“寅時一刻。奴婢開啟宮門迎百官入宮朝會。可今日承天門外空無一人,滿朝文武大臣竟無一人上朝……”
“什麼?”朱厚熜渾身劇震,兩眼頓時露出幾分惶然。
皇帝都快出門進金殿了。大臣卻一個沒來,這可是亙古未見的大事件,大明立國一百多年,只有不上朝的皇帝,還從未有過集體罷朝的大臣,傳揚出去便是君臣離心離德的大丑聞,不知天下士子百姓們會編排成什麼樣子。
事情很嚴重,嚴重得朱厚熜眼眶泛了紅,他又有了一種嚎啕大哭的衝動。
現在他真是後悔了,委實不該進京當這個皇帝,他沒想到京師朝堂的水這麼深這麼渾濁,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孩子怎麼跟那些老狐狸們鬥?
“來人,速宣張璁進宮!”
朱厚熜帶著哭腔大聲道,萬夫所指之際,他身邊唯一能依靠的卻只有張璁了。
…………
張璁進宮很鬼祟,臣權過盛,張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於是今日他也沒上朝,朱厚熜召他入宮時,他還是跟著小宦官走的左順門躲躲閃閃進的宮。
不知與朱厚熜聊了什麼,一個時辰後,張璁匆忙出了宮。
未多時,承天門的宮門大開,一隊禁宮武士手執兵器殺氣騰騰出宮,直奔城外三千營的營地,一道明黃色的聖旨逼開了營地轅門,很快,新任三千營都督江彬被武士們押解出營,戴上重鐐重枷押往城內。
江彬臉色蒼白地戴著重枷被禁宮武士拖得踉踉蹌蹌,曾經的宣府名將卻絲毫不敢反抗,承天門血案發生後他便聽到了傳言,當聽說屠殺大臣的軍士穿著三千營的服色時,他便知大禍臨頭,連滾帶爬趕往乾清宮賭咒發誓表明清白,當時朱厚熜也溫言寬慰,聲稱自己絕非昏君,這點明辨是非的眼光還是有的,江彬這才放心回了營。
可誰知僅過了三天,朱厚熜說翻臉就翻臉,命禁宮武士將他鎖拿,江彬心頭頓時浮上一個念頭,——陛下需要一個背黑鍋的人!
這件血案太過驚世駭俗了,但是明知真兇是秦堪,朱厚熜也不敢對這個權臣動手,只能徐徐圖之,於是,背黑鍋的人應運而生,放眼朝中文武,他這個三千營的都督大小長短正合適,不是他是誰?
想通了此節,江彬不由仰天慘笑幾聲。
都說帝王無情,天威難測,都說兔死狗烹,鳥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