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緘扶著觀景石臺的圍欄,專心致志地追看著那隻飛鳥,山風將他的袍子吹得嗶嗶作響,彷彿一不小心就要飛起去了似的。
林謹容獨自沿著石階拾級而上,上了石臺,走到他身邊停下。
“你來了?”陸緘的語氣溫和平靜,彷彿閒話家常。
“山裡早上風涼,你不要吹得太久。現下正是要緊關頭,可不能生病。”林謹容走到他身邊,眯了眼睛朝遠處看去,輕嘆了一聲:“真美。”
天邊那隻飛鳥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再看不見,陸緘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是很美。前幾年來這裡上香,我不曾想過,有朝一日,我能與你在這觀景臺上俯瞰秋色。”
林謹容想起陸雲向吳家提親遭拒的那一年來,不由也跟著笑了:“只能說是世事無常。”
世事無常。陸緘深有體會,含了笑道:“當時我曾夜裡獨坐在此處,看著你們住的院子,思考我的終身大事。你也別瞧不起我,自懂事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必是要娶林家女兒的,只不知會是誰。你那時在做什麼?”
“不告訴你。”林謹容那時正抱著陶氏的膝蓋嚎啕大哭,哭著喊著不嫁他呢。結果是人算不如天算。
太陽漸高,日光越來越強,陸緘微眯了眼看向遠方:“不告訴我也就算了,我告訴你。娶妻娶賢,林家女兒中,才貌品行最好的當屬是你,不管長輩們怎麼想,我那時想娶的就是你,雖然曉得你不待見我。你大抵是不知道的,自你我定親之後,聽人誇讚你好的時候我心裡有多歡喜,總覺得上天待我還不算太薄,沒給我個無鹽嫫母或是品行不端之輩。”
林謹容不知該怎麼接上他的話,便只是立在一旁垂眸不語。
“我知你對這樁親事不滿意,但我想,有一輩子呢,天長日久你總會知道我的好。一年半的耳鬢廝磨,共同進退,正當情濃不捨之際突然就走到這個地步,實在出乎我的意料。可不是世事無常麼?”陸緘將放在石欄上的手收回來,轉身看著林謹容,認真道:“阿容,你對我就真的全是虛情假意?我想了很多,你事事為我籌謀打算,幫了我那麼多的忙,給我做的衣服飲食就沒有一樣不合我的心意,這是隨便敷衍能成的?你在我的領子上發現胭脂而生氣惱怒,你和我翻臉吵架不肯讓我收房裡人,難道就是為了騙我才做的?你真的半點都沒對我動過心?要讓我死心,辦法多的是,可你為何不做?”
林謹容張口欲言,他又不想聽她說了:“好了,不說了。我自覺這一年多以來長進了許多,不似從前那般愛鑽牛角尖了,遇事總能多往寬處想,前後反覆地想,覺著果然是大有裨益的。可我想明白了,你卻還不曾想明白,我不在家之時你可慢慢地想。”
林謹容看著他一臉的固執倔強,微微蹙起了眉頭。他是又往另一個方向鑽牛角尖了。
從平濟寺回來,轉眼間就到了八月二十夜。
闔家吃過專為陸緘準備的送行飯,陸老太爺略微叮囑了陸緘幾句,反覆問林謹容:“東西都收拾好了麼?”
林謹容笑道:“都收拾好了的。”
陸老太爺卻是不放心,又問林玉珍:“安排了跟他一同去的人都得當吧?錢帶夠沒有?”
林玉珍正色道:“這是大事,媳婦自是萬般小心謹慎的。”
陸老太太嗔怪道:“前幾日不是才問過?現在又來問。”
陸老太爺捋著鬍子笑:“近來二郎越來越有出息,所以我可以糊塗些了。”
陸緘有些羞澀地一笑:“都是祖父教得好。”
陸老太爺掃了他和林謹容一眼,大方地揮揮手:“你們先回去罷。”
二人便與眾人行禮告辭,一起出了榮景居。當夜無月,天氣不冷不熱,陸緘便吩咐荔枝和櫻桃:“你們先回去,我和奶奶在園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