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陵乃是宮人死後埋骨之所,亦即是說,姜姒死的時候是以宮人的身份入的殮,連最低等的妃嬪都算不上。
傅珺有些怔忡。
她還記得離開姑蘇之時,姜姒以王晉的玉扣要挾入京,彼時的她野心磅礴,連眼睛裡都寫著濃濃的/欲/望,似是隻要入了京,便有天大的富貴前程相候。
她大約再也不曾想到,她會死得這樣突兀且無聲無息,所謂前程,不過是與宮人合葬一處,她所寄身的皇宮,連個最基本的名份亦不曾給她。
“此女就算不死,我亦會尋機殺之。”孟淵說道,語氣很淡,身上的氣息卻瞬間冰冷,“她算計過你無數次,如今死得倒便宜。”
傅珺向他身畔靠了靠,墨染般的長眉蹙了起來。
姜姒死得果真便宜麼?恐怕並非如此。
姜姒手中的所謂秘藥,讓傅珺總覺自危。劉筠對秘藥顯示出的興趣。說不得便與南山國有關,如今姜姒已死,這是否表示劉筠已查到了更多的線索?
她忍不住想起當年流風的翻車事故。
南山國,這個已然覆滅的國家,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流風之死、姜姒之死、三尸案中出現的茜靈砂……這些人與事之間是否有關聯?而她這個南山國皇族後裔,又在其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怎麼了?”見傅珺神情凝重,孟淵低聲問道。
傅珺回過神來,轉首望著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十分專注,淬冰般的眸子裡光華內斂,深邃得如同夜空。
她的心頭一時泛起無數情緒。終是忍不住問:“若有一日。我只是假設這麼一說,若有一日,你我終須為敵,你會怎麼做?”
孟淵定定地看著她。良久後。低沉一笑。
“你還是這麼信不過我?”大提琴的樂韻沉沉響起。那一刻,他雙眸湛然若青空,剔透如寒星。所有光華盡皆攏在她的身上。
傅珺怔然凝視著他,一時間喉頭堵塞,說不出話來。
她確實問了個傻問題。
一個感情如此純粹、心性如此堅定的男人,如何會成為她的敵人?
孟淵凝目望著她,她亦回望著他,兩個人的視線相接相觸、相融相合,似有無限柔情。
末了,他低柔一笑,探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嘆了一聲:“傻阿珺。”言罷將她攬進懷中。
他的心跳極有力,一下一下撞擊著傅珺的耳鼓,在她的心裡長久地盤旋著,似帶著迴音。
靜默良久,她終是抬眼看他,清冽的眸子映出他沉邃的面容:“君不負我,我不負君。”說罷復又一笑:“此君乃君子之君,卻非阿珺之珺。”
望著她嬌柔的笑靨,孟淵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宛若漫天星光傾覆其間。
“定不負珺。”他望著她的眼睛,神情鄭重,語出如擲地:“此珺,只為阿珺之珺。”
傅珺久久地望著他,眼中漸有了些潮意。
她好像,聽到了這世間最動人的誓言。
此珺非彼君。
這是他對她一個人的承諾。
她未再說話,只重又偎進他懷中。
東風浩蕩,拍打著車簾“撲啦啦”地作響,那翦翦暖風穿渡而來,又婉轉而去,卻終是拂不散這車中氤氳的氣息。
直待馬車進入平南侯府,兩個相偎的人影才分開。
傅珺的臉有點發紅,一面若無其事整理髮鬢衣物,一面卻並不敢去看孟淵。
見她明明害羞,卻偏要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來,孟淵忍不住低笑出聲。
他以手握拳抵在唇邊,望著她的眼中光華細碎,像是夜幕下的星光:“傻阿珺。”他說道,似嘆似笑,見她不自在地扭身不看他,他更是笑不可抑,連肩膀也抖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