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越無咎張嘴,他果真乖乖聽話,毫無所察地嚥下了一勺藥。
“世子,我的族人們都叫我‘小鈴鐺’,你也可以這樣喚我,不用叫我‘施三小姐’的,我好不容易離開了施家,甩掉了這個無聊的稱呼,你可別再讓我想起來了。”
少女眼眸亮晶晶的,看得越無咎心頭又突突跳了起來,他扭過頭,到底喊不出那句親暱的“小鈴鐺”,只能含糊應道:“我就叫你‘宣鈴’好了。”
“可以可以,只要世子你歡喜就好。”
少女滿口應下,從登船出發到現在,她一直對他百依百順,越無咎實在忍不住,很想問出那句——
“你究竟為何……這般喜歡我?”
可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變成了:“從前在家裡,我爹孃都叫我阿越,可是我娘如今被關了,而我爹……”
這是越無咎最最不能談及的傷口,只要一想到父親那被千刀萬剮的悽慘下場,他便會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果然,當夜少年就發了夢魘,整個人蜷縮在床上,一下喊著“爹”,一下又喊著“娘”,這動靜自然驚醒了施宣鈴。
為了方便照顧越無咎,她與他同睡一屋,只是中間用一張屏風隔開。
如今聽見少年那夢中聲聲痛楚的呼喚,施宣鈴趕緊繞到屏風後一看,這一看不打緊,她陡然瞪大雙眼,好傢伙,那隻小灰貓又出現了——
這回仍舊在哭,只是不同於上一次的冷傲孤絕,這次的小灰貓是病懨懨的,縮作了一團,瞧著更加可憐了。
施宣鈴來不及多想,赤著足摸上了越無咎的床,一把將他抱進了懷中。
她俯身貼上他額頭,發現他燒得厲害,便連忙給他餵了一顆自制的藥丸,隔了一會兒,少年燒退了些,施宣鈴又從懷裡摸出了一顆花蜜糖,想了想,到底還是輕輕塞入了少年嘴中。
他今夜在夢中太苦了,苦到……她想令他嚐到一絲甜味,哪怕只能叫他嚐到一絲。
事實上,自從她做的花蜜糖,小時候被施家一眾人嫌棄過後,她便不再與人分享這份特製的甘甜了,今夜的越無咎是個例外。
施宣鈴只希望,他這曾經錦衣玉食,嘗過天下美味的世子爺,不要同曾經的施家人一樣……嫌棄她給的糖。
還好,越無咎竟是頗給面子,在昏昏沉沉中吃下了糖,得了安撫般,整個人情緒平靜了許多。
施宣鈴暗自鬆了口氣,可沒多久,越無咎又開始渾身冷汗淋漓,情緒激烈起來,在她懷裡說著顛三倒四的夢話:“娘,娘你在哪,天好黑啊……爹怎麼會謀逆呢,我不信,絕不信……”
施宣鈴知道這是世子打擊過大,發癔症了,她連忙按住他亂動的手腳,將他摟得更緊了。
窗外月光傾灑,海風呼嘯間,施宣鈴學著幼時母親哄她的模樣,摟著越無咎,柔聲安撫道:“阿越乖,孃親在呢,你別怕,孃親陪著你,阿越乖乖的,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她哄著哄著,又忽然覺得自己不太地道,不能這麼佔人便宜,趕緊又補充了一句:“世子啊世子,我只做你這一晚上的娘,你可別介意哦。”
越無咎深陷一片渾渾噩噩間,聽著少女的各番自言自語,好氣又好笑,想要回應卻又掙不開夢魘,更是推不開那道纖秀的身影,只能任由她一次一次地“佔他便宜”。
海風吹了一夜,天,終於亮了。
施宣鈴迷迷糊糊睡醒時,就看到一張放大的俊臉,幽幽對她道:“你昨夜當我娘了?”
這下一激靈,少女徹底清醒。
“事從權宜,事從權宜,世子你別在意……”
施宣鈴說著麻利起身,怕越無咎深究此事,趕緊打了熱水過來,開始幫他梳洗,以及替他……扎針走穴。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