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進入沈瓊的閨房,坐在她的床上,用十年前出廠的“健舞”錄音機聽打口帶。而沈瓊則歪在床的另一側,頭枕著玩具狗熊,把它壓扁在暖氣管上。此刻沈瓊反而不說話了,也撩開了遮住一隻眼睛的頭髮,直直地看著陳星。
聽完打口帶,房間陷入了幾秒鐘的沉默。但沈瓊還沒有開口,陳星就指著桌上的鬧鐘說:到時間啦!他開啟錄音機的廣播功能,調到每晚不能錯過的《曲苑薈萃》節目,開始聽相聲。
在相聲大師的表演中,沈瓊就更沒有說話機會了。而陳星咧著嘴巴,眼睛直勾勾的,對著牆傻笑。沈瓊感覺聽相聲的陳星就像一個白痴,但這個白痴又太可愛了。
等到相聲節目終於結束,陳星卻說:“哎呀!”他跳起來,把打口帶從錄音機裡取出來,雷厲風行地告辭離開。這時已經很晚了,即使用最快的速度騎車回家,也要半夜才能到達。
陳星從沈瓊家出來,還必須在地鐵家屬院裡轉上一圈,叫小北一起走。好在這個院子並不大,也沒有禮堂和樹林,無非是幾幢破舊的板樓而已。他有時候在腳踏車棚裡,有時候在鍋爐房後面,有時候乾脆在幾個巨大的垃圾桶之間找到了小北。當然找到的不只小北一人,同時還有鬢髮凌亂、氣喘吁吁的大眼妹妹。有的時候她的T恤都被掀到上面去了,聽見有人來,趕緊拉下來,但還是暴露了一截雪白的小肚子。
每一次陳星找來,小北都既尷尬又懊喪。到後來,小北覺得自己絞盡腦汁地東躲西藏,並不是為了躲著別人,而單單是為了躲著陳星了。陳星晚一分鐘找到他們,他和大眼妹妹見不得人的快樂就能延長一分鐘。這個單調的捉迷藏遊戲重複了幾天,小北終於忍不住了,他問陳星:“你不知道我和大眼妹妹在幹什麼嗎?”
陳星說:“是我不知道和沈瓊應該幹什麼。”
小北隨即壞笑著說:“你是想讓我手把手地教給你嗎?那還不如讓我替你幹呢!”
最終把鴨子趕上架的,還是小北。又是一個晚上,陳星照例在沈瓊家聽完相聲,迅速告辭,跑到樓下找小北。但這一次,他在地鐵家屬院裡繞了好幾圈,仍然沒有找到。小北到哪兒去了呢?陳星有點慌神了,他害怕小北被附近的孩子伏擊了,或者被戴紅箍的人抓走了。於是他在院兒裡喊了起來:“小北!小北!”書包網
3。那年夏天(7)
過了一會兒,他頭頂的一扇窗戶卻開了,小北探出頭來喊:“這兒呢這兒呢——今天不回去啦!”
陳星仰著腦袋說:“啊?”
小北說:“大眼妹妹他爸他媽去北戴河啦,機會難得——”
這時候,小北的背上重重地響起了“啪啪”兩聲。那一定是大眼妹妹在打他,這種事怎麼能在院兒裡喊呢?而從小北捱打的聲音判斷,他是光著上身的。鬼才知道他的下半身正處於什麼狀態。
陳星還在不知趣地問:“那你們家人——”
小北乾脆不耐煩了:“我給他們打電話了,說我住你家。我也給你家打電話了,說你住我家。”
說完,小北就把窗戶一關,封閉了屋裡的一切聲響。他進而把窗簾也拉上了。陳星看了會兒黑洞洞的窗子,站在空無一人的院兒裡。這時乘涼的人都已散去,他又圍著幾棟樓繞了一圈兒,只看見兩隻沒主的貓。何去何從的念頭湧上心頭,他感到了憂傷。轉了很長時間,他也累了,連抽一支菸的興致都沒了。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沈瓊。
沈瓊已經又洗了一個澡,換上了純棉的白睡裙。她的頭髮還是遮著半邊臉,一隻眼睛閃著幽怨的光。她迎著陳星走上來問:“你怎麼還不走?”
陳星說:“我沒地方去了。你怎麼還沒睡呢?”
沈瓊說:“我聽見樓下有人走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