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紹琪必須承認她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成熟、冷靜。
她動了心。
而這樣的心動來得太快,快到讓她害怕,快到讓她措手不及。
認識兩個多月,他們一塊出去過幾次?
二十一次,瞧她連這點都記得這麼清楚,好可怕!
好幾次,在他的熱吻之中,她幾乎無法把持住自己,是他的一頭長髮提醒了她的迷醉有多可笑與不實際。
他是一個註定會大紅大紫的樂手;而她在他的心裡,不過就是個容易上手的小歌迷吧。
或者她連歌迷都不是,所以才引起了他的興趣。
她不相信他所謂的被她吸引——因為他自在得很,不像她總是因為太在意他而感到不安。
戴紹琪坐在PUB一角,手裡夾的仍然是細長淡煙,桌上仍然是一杯血腥瑪莉,屋子裡仍然是人山人海,而臺上的“傳奇”仍然在發亮。
一切仍然照舊。
主唱抓著麥克風用他中性的魅力嗓音迷惑著全場,鼓手的有力節奏聲敲擊著耳膜,貝斯手的低音蠱動著人心,而彈奏著主旋律的吉他手則——
操縱了她的喜怒哀樂。
戴紹琪用力閉上眼睛不去看杜宇。每回見到他,她的情緒就像飛蛾撲火一樣,本能的、宿命的,完全無法控制。
她不應該來的,畢竟兩人昨天才在她無緣無故的亂髮脾氣中不歡而散。
可她如果不來,杜牢一樣會到“曾經”找她。而她已經聽夠了倪美雪的冷言冷語,聽到差點以為自己真是那種巴結著大明星獻身的女人了!
她是嗎?
她喜歡的是他這個人,還是舞臺上發光的他?
戴紹琪睜開眼,正巧看見杜宇一臉燦笑地在眾人注目下飆撥出一連串高音——
他太耀眼,是天生就要站在舞臺上風靡人群的。而她向來就不特別出色,她平凡得連父母都失望。
他說喜歡她,是因為感覺對了。可她只感覺到自己內心的矛盾感情——那些狂熱與不安、擁抱與抗拒、信任與猜疑……逼得她頭痛欲裂。
誰讓杜宇要這麼出色!出色到讓她沒有信心兩人能夠長久交往下去,出色到她開始想在每個小細節上找他的麻煩,出色到她一看他與女人說話就開始惴惴不安。
她如果再這麼神經質地自厭下去,她一定會瘋掉的。
今晚不想見他!
今晚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要讓這段感情繼續下去——
十一點整,當“傳奇”演奏著他們爵士版的“晚安曲”時,戴紹琪緩緩地站起身,看向舞臺。
“再說一聲//明天//見——”
在白亞文遊戲式的唱腔中,舞臺的燈光由明黃橘橙轉為淡淡鵝黃,最終化作一抹淺淺的光束,而舞臺則成了一片黑暗之境。
戴紹琪在無數歌迷的尖叫及掌聲中,走出陰暗的角落,卻忍下住回頭再看了一眼闐黑的舞臺—
烏鴉鴉、亂轟轟的鑽動人頭,讓她下定了決心。
戴紹琪毅然地轉過身。
“這一生,也在進取。這分鐘,卻掛念誰。我會說,是唯獨你不可失去。好風光,似幻似虛。誰明人生樂趣。我會說,為情為愛,仍然是對。”
(歌名/追 作詞者/林夕)
臺上響起了一個她陌生又熟悉的聲音,低聲唱著她曾經在他車上播放過的一首廣東歌——“追”。
戴紹琪震驚地停在原地,起了一臂雞皮疙瘩。
“誰比你重要,成功了敗了也完全無重要。誰比你重要,狂風與暴雨都因你燃燒。一追再追……”
她緊握住拳頭,石像般地佇立在原地——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