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的身影。
新兵站門前,楊鐵漢立住了腳。那裡已經彙集了許多新兵,他們抓住親人的手,一邊聽著家人的叮嚀,一邊用力地點著頭。
楊鐵漢把揹包分別掛在盼妮和盼春的肩上,又替兩個人扯了扯衣襟。他望著他們的樣子,既像個父親,又像個老兵。半晌,他終於說:孩子,你們就要走了,說心裡話我捨不得。保家衛國是好事,你們記住一條,你們的父母都是好樣的,到了隊伍上,別給他們抹黑。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爸——盼春在他的身後喊。盼妮的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爸,你的話我記下了,你放心。
楊鐵漢沒有回頭,他也不敢回頭,他怕孩子們看到自己的眼淚。他現在既是父親,又是個老兵,他不希望當著孩子的面流淚。
回到家的楊鐵漢獨自把自己關進了屋子,任憑綵鳳在外面怎麼喊,他都沒有開門。
他坐在那裡,衝著牆壁拼命壓抑著自己的情感。
運送新兵的車開走了,群眾歡送的口號聲遠遠地傳來,楊鐵漢終於控制不住地捂住臉,失聲痛哭起來。門外的綵鳳不知發生了什麼,一邊拍打著門,一邊急切地喊:孩子他爸,你這是咋的了?
盼妮和盼春走了,家裡似乎一下子就空蕩了許多。白天的時候,軍軍和抗生上學後,家裡就只剩下他和綵鳳了。綵鳳店裡店外地忙進忙出,他坐在那裡,呆呆地望著遠處,半晌,他衝綵鳳喊:孩子他媽,兩個孩子走了有幾天了?
綵鳳就在屋裡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說:差不多有十天了吧。
他就喃喃自語著:也該來個信了。
想了會兒,又張望一會兒,他就扛著磨刀的傢什走了出去。當他走到布衣巷時,他會走進十八號,推開吱吱呀呀的院門,進到屋裡。這時他又悄悄地取出那封信,小心地衝著光亮處看一看,再把它包在豬尿脬裡,放回到地磚下。他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後,會呆呆地想上一會兒,又想上一會兒。這才站起身,走到院子裡。正午的陽光白剌剌地照在身上,這時的四周很靜,他又一次想到了當年在這裡和老葛、小鄧接頭的情形。儘管那樣的工作既神秘又危險,他卻樂此不疲地感到很充實。想起當年做地下工作的日子,一切仍歷歷在目。
此時的十八號院很靜,靜得他心裡有些發慌。這裡一切如昔,情形卻再不相同。恍惚間,他又想到了盼妮和盼春,兩個孩子到現在還沒有信來,這讓他的心裡悠悠顫顫的。從這兩個孩子他就又想到了盼和,想到可憐的盼和,他的心就有一種被撕裂的感覺。
綵鳳也在思念著盼妮和盼春。晚上,她從夢中驚醒,坐了起來。楊鐵漢也被她嚇了一跳:孩子他媽,你咋了?
綵鳳就帶著哭腔說:我夢見那兩個孩子了,他們在戰場上受了傷……
楊鐵漢也披衣坐了起來。兩個人就在黑暗中默默地想著那兩個孩子,半晌,楊鐵漢才說:孩子他媽,這夢都是反著的,你咋能信夢呢?睡吧。
兩個人慢慢地躺下,卻再也睡不著了,綵鳳喃喃地說:也不知道兩個孩子現在在什麼地方?他們能睡好吃飽嗎?
楊鐵漢就下了床,從抽屜裡翻出一張地圖。那是一張朝鮮地圖,自從兩個孩子參軍走後,他就買了這張地圖,有時間就拿出來看一看。他划著一根火柴,點上油燈,像指揮員似的看過地圖後,肯定地用手指著地圖上的某一處說:要是不出意外,咱們的孩子應該是在這裡。
綵鳳也湊過去,在地圖上看到了一個黑黑的小圓點。她看不懂地圖,更搞不清地圖上的東西南北:那他們離咱家有多遠哪?
楊鐵漢也說不出具體有多遠,他只知道兩個孩子從家裡出發,就一直向北,先是過了山海關,又過了鴨綠江,然後再北上。朝鮮到底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