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只覺得滿腹的心思無處說,在濱菊屋裡坐了一會,怏怏然地回了屋。
迎面碰到竺香。
她天天忙著院裡的一日三餐、洗衣漿裳,早出晚歸,不常碰見。
“忙完了。”冬青笑著和竺香打招呼。
竺香曲膝給她行禮:“冬青姐姐,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有歇下。”
冬青很是苦悶,笑容不免有牽強,夜風獵獵中顯得有些蒼涼。
竺香看得分明,想到以前她對自己的照顧,笑道:“今天廚房給太夫人做了豌豆黃做宵夜,包了幾塊給我,姐姐要不要嚐嚐?”
冬青想著長夜漫漫,在屋裡也是做針線,笑著應了,和竺香去了她的屋裡。
竺香也是單獨住,旁邊卻是幾個小丫鬟的住處,她叩門吩咐小丫鬟去要了壺熱水,然後和冬青坐到炕上,將油紙包著的豌豆黃換了青花碟子,轉身去翻了一包‘大紅袍’出來:“……這還是冬至時杜媽媽賞的。姐姐嚐嚐。”
冬青見她小小年紀,行事穩沉不說,令到即行,又交遊很廣,一副有體面的大丫鬟做派,不比自己,因犯著五夫人的忌諱,只能天天呆在房裡做針線,不由神色恍惚起來。
竺香看著她滿腹心思,知道自己年紀小,又和她不是一起進來服侍夫人的,她不會和自己講心裡話,也不做聲,像往常一樣在屏風後面換了衣裳,只等熱水來了沏茶,和她說幾句話。
可等她換好了衣裳熱水也沒有來,又見冬青神色有些呆滯地坐在那裡,她不好貿貿然地問什麼,笑道:“怎麼這熱水還沒有來?我去看看!”說著出了門,又叫了個小丫鬟去催。剛回到屋裡坐下,有人叩門。
進來的是綠雲,提了熱水進來:“聽說妹妹這裡有客……這是夫人沒用完的,我順手提過來了!”
竺香忙起身讓座請她一起喝茶。
綠雲和紅繡又不同於竺香,她們原是跟著元孃的,在十一娘面前小心翼翼不敢行錯一步,在冬青、竺香等人面前也是多有奉承,常給她們做鞋做襪。只是冬青針線本來就好,又有的是空閒,她們不大巴結得上,濱菊卻是有多少收多少,一聲“辛苦”了就打發了。琥珀東西照收,出了錯照罰。只是竺香,見人甜甜一笑,有時還個禮,她們都很喜歡。見竺香留她喝茶,忙殷情地去沏了茶。
“侯爺在夫人那裡歇下了?”冬青見綠雲很閒的樣子,隨口道。
綠雲用紅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盤端了三盅茶過去:“沒有,去了喬姨娘那裡。”
冬青一怔:“怎麼去了喬姨娘那裡?”
竺香過去幫著將茶擺放好,挪地方讓綠雲上了炕。
“本來就是喬姨娘的日子。”綠雲不以為然笑著上了炕。
“可前幾日侯爺不是一直歇在夫人那裡……”
“誰知道侯爺的心思。”綠雲聽了笑道,“吃飯回來的時候都是好好的,看見新換的帳子就沉了臉,然後起身去了喬姨娘那裡。我瞧著夫人的樣子,好像鬆了口氣似的。去了東廂房——明天大小姐啟程去西山,陪二夫人過年。”
竺香指了碟子裡的豌豆黃:“嚐嚐,味道怎樣?”
綠雲忙拈了一個:“好吃……要是再甜點就好了!”
竺香將碟子朝著冬青挪了挪,笑道:“是給太夫人做的。”
冬青有些心不在焉地拈了一個,道:“這又與新換的帳子有什麼關係?”
綠雲忙將嘴裡的豌豆黃嚥下,道:“所以說猜不透侯爺的心思啊!說起來,那帳子是侯爺自己讓換的,下午看見還說夫人換的及時,到了晚上,看見那帳子就像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似的……”又道,“唉呀,侯爺一向喜怒無常。以前放著好好的屋子不住,天天在‘半月泮’。現在至少天天睡在屋裡。”
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