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個飄零在外頭?
“少有人知道,我其實是一個混血兒,我的母親是一個西域石國的胡姬,是侯君集昔年遠征西昌國時手下抓來以解候大將軍旅途疲勞的奴隸,興許我那未見一面的母親手段不凡吧,最後竟被帶回候大將軍大唐做了一個侍妾,再之後一番情熱,我便非常不幸的降世了,我的不幸在於,才出生帶來的便是母親呼吸的停止。猶記得,年少時高高在上的候大將軍望我的眼神,何曾像望自家孩兒的,倒如同看他戰場上的敵人,冷峻的幾近薄情寡義了。候大將軍戍邊,也許到底是想把我打造成一員大將,未來也能給他添把手,便把幼年尚只有六七歲我帶去了西域,那時他在外酣戰正急,無暇顧及我,便隨便找了一個牧民放養我,跟放養一匹馬一隻羊一樣,生死由天富貴在我。”
候弦高在說這段話時,不知是以前回憶的太多還是甚麼,顯得出奇的無動於衷,倒如同在講述一個外人,甚至連眼神都冷的沒有一點溫暖悲傷。武順“哦”了一聲,一臉“唉聲嘆氣”的道:“慘,真慘,你武順姐聽了都快忍不住大哭一場了,真造孽啊。”
候弦高冷哼道:“不要那麼虛偽,造孽?你是想說活該吧。你是不是以為接下來就是我的苦難史?”
武順有點失望的道:“本來還有點期待,聽了這麼一說,看來你在那戶牧民家過的很愜意。”
溫柔的笑了笑,候弦高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露出一絲笑意:“不是很愜意,而是——溫暖。”
武順懶洋洋的應了一聲,道:“這樣啊,那到底多溫暖捏。”
候弦高自得其樂的哈哈一笑,接著道:“候大將軍把我派給了一個老額吉暫時撫養,額吉是胡語,換做漢言便是母親,在那裡我遇到一個突厥少女,她有一個很可愛的名字,古米丫。因為古米丫的父母死在貞觀四年漢突兩族定襄鏖戰中戰死,也許是同沒有母親的緣故吧,第一眼見到古米丫,我便不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冷漠,那是我最開心的日子,我甚至還給她起了一個小名叫‘穀米丫頭’,如今回憶起來,啞然失笑,實在不敢相信這種幼稚的事以前我竟然會做,還做的如此開心。老額吉和古米丫相依為命,草原的胡人又歷來是逐水而居,在那片不大的小草原上,只有她們老少兩人,我的到來就像老額吉常說的,是崑崙神的恩賜讓她們不再寂寞,讓她們的家裡多了一個男子漢。不踏足那邊土地,你們永遠也不知道那裡是多麼的美麗,就像陶淵明口裡的世外桃源一樣,我在那裡生活了三年,抵得上別人三十年。”也許是候弦高的語氣漸漸變得溫軟起來,不知不覺間,其他幾人也不覺間細細聽了起來,河水白浪翻滾,船上一個年輕人正緩緩道來一段如夢似霧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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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額吉所在的草原已經不記得了,唯一沒有忘記的是氈包邊上的小河,小河很小,小的連名字都沒有,可小河潔淨超出你的想象,像流在人間的天河。不過老額吉說,如果女人過了河就是要嫁人生孩子了,如果男子過了河就是要成家裡的頂樑柱了。
幼年的候弦高是在陽光嫵媚的午後騎著馬在三兩個護衛的保護下趟過小河來到這裡的,興許是感覺自己被候大將軍拋起了,候弦高看誰都不順眼,不過當白頭髮的奶奶高興得笑眯了眼的迎出來後,候弦高表面上依舊不情不願,可卻沒有真的說出口,興許是被那笑容感染了吧。
護衛們留下了一些馬匹牛羊和鹽巴算作照養的報酬,對這些看似最重要的東西,候弦高沒有去在意過,老額吉也沒有在乎。等護衛們最後全走了,只留下了年幼的候弦高。老額吉的熱情明顯超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