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馬革裹屍,不是憾事。
楊渭頓足長嘆一口氣,“唉…”賈環要是早來…
大堂之中,縱然是鐵血軍人,在長期的被圍困之下,心中亦籠罩著名叫“絕望”的情緒!
真的是山窮水盡了!而,賈使君的援軍還在千里之外!
賈使君,你來晚了。
…
仲春時節,湛藍色的夜空,本當是溫柔如水。此刻,卻是充滿著寂滅般的氛圍。
總督府的書房中,齊馳坐在書案前,寫著書信。這是他的絕筆!金滿縣要破了。這裡畢竟不是當年的太原,當年的釣魚城。
他的絕筆信,有給他夫人的,有給父母的,有給兒女的。無情未必真豪傑。
還有給天子的,給軍機處衛大學士的。執政的宰輔華墨,他看不上。西域這裡,衛大學士支援力度很大。
寫完信,已經是深夜時分。涼風習習,齊馳起來,活動著手腳。
跟著他二十幾年的老僕進來添溫水,茶葉已經沒了,都獎賞給守城的將士,“老爺,曾相公在外等了許久。”
“請他進來吧!”
曾季高走進來,拱手一禮,“大帥…”眼中帶著血絲,他已經連續幾日沒有睡覺。為城防殫精竭慮!
齊馳罕見的微微一笑,溫和的道:“季高,這麼叫你過來是安排你的後路。”擺擺手,制止了要說話的曾季高,“你我賓主相得。西南之戰,賴你之力。西域之戰,同樣是賴你之力。北庭戰敗,非你之錯。責任在我。
城破之日,你跟著錦衣衛走。他們肯定有辦法逃走。胡興齋的小妾就是錦衣衛在北庭的負責人。以你的才華,將來必定可以節鎮十萬大軍。二十年後,你當率軍,為我血今日之恥。我在九泉之下,亦可含笑!”
“大帥…”曾季高一貫的矜持、高傲,此時也忍不住動了真感情,躬身行禮,哽咽的道:“我縱然有滿腹才華,沒有大帥徵辟我,我如何能施展?
如今危難,我棄大帥而去,這成什麼人?賈子玉必定會趕來,解金滿之圍。”
他堅信賈環一定率軍前來,不管是為齊馳的知遇之恩,還是為賈環自己考慮。賈環一定會率軍來!
局勢固然危急、艱難,西路軍數萬人,要壓服五十多萬突騎施人,橫穿兩千裡。但賈環有這樣的能力!西域嘗有人言:賈使君之威儀,如唐安西節度使。
賈環,安西節度使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嗎?
…
齊馳苦笑著嘆口氣,從書桌上拿出楊渭報上來的情報,“這是子玉派人傳來的鴿信。他已經趕來。但是,晚了。他要在十日之後來。再說,即便他輕騎前來,城外還有十萬胡騎。他拿什麼解圍?季高,要認清現實啊!”
曾季高微微愣住。心中曾經堅固的信念,就此轟然倒塌。
他和賈環有心結。因為,他曾被賈環用事實打臉!都是成年人,他當然不會去向賈環認錯。但他認可賈環的能力!而,這一次,他看走眼,賈環讓他失望了!
或許,他真的是強人所難了。三個月的時間,治理碎葉地區都難。別說以此為基地,調大軍出征!
長夜漫漫。
齊馳和曾季高聊了許多。有西南,京中的往事,有這兩年在西域的事。前塵往事如煙。
金滿縣中,一片寂靜。在經歷了堅持、哀兵、僵持、麻木、苦撐、絕望的情緒後,在賈環的信使放鴿信進城後,所有人堅守的信念之火,就此熄滅!
今夜的金滿縣,不是那小雨中的竹笛之夜,不是咬牙堅持的不眠之夜,而是臨死前的寂靜。
名臣百戰身名裂。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
…
黎明前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