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診了一回脈,頓了頓,輕問:
“三姑娘,昨夜可又失眠了?”
“什麼都瞞不過伯爺,昨晚夜色極好,貪看了一會兒月色,不想錯過困頭,再難入眠。”帳子內響起一句文縐縐的輕語,婉轉飄忽,似一根柔軟的羽毛搔過心頭,讓人心尖發癢。
秦泊南不語,又換另一隻手診了片刻,同公孫霖來到外屋坐下。桌上已經備了一張梅紅單貼,秦泊南也不吃茶,提筆一邊寫下藥方,一邊對公孫霖說:
“六脈弦遲,左寸無力,肝陰虧損,心氣衰耗。先照這個方子服兩劑,或加減或換方子我兩日後再來。另外我再開副藥晚飯後半個時辰吃,助眠安神的。若無法正常飲食安穩睡眠,即使服再多疏肝養脾的藥也沒用。”
公孫霖連連稱是,道了句:“有勞伯爺了。”
阿依接過方子交給公孫霖,順便掃了一眼。公孫霖瞧過方子,道了謝,一邊叫人去百仁堂抓藥,一邊親自送秦泊南出門,直到看著他登車離開方歸去。
“先生,公孫府是做什麼的,宅子竟那般華麗?”回去的路上阿依問。
“公孫家世代為官,到了老爺子這一代已經官居一品丞相,公孫家的勢力很大,公孫老爺子在朝中也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來帝都的時日也不短了,有頭臉的人家該好好記一記才是。”
“那三姑娘……”
“三姑娘是老爺子長房的第三女,父親是刑部尚書,母親是**縣主,長姐去年成了四皇子妃,姑母是當朝皇后,另一位姑母正是護國侯夫人。”
“這麼說,她與墨、墨大人是表親?”
秦泊南點頭。
“三姑娘的身子很不好吧?”
“從胎裡帶來的不足之症,小姑娘家偏又心思深沉,情志抑鬱,肝氣不調。”
“那樣的身份也會情志抑鬱啊……”那像她這麼蕭條還半點不知抑鬱的人是不是太對不起人生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惱,這與身份無關。”秦泊南含笑。
阿依卻覺得除非餓肚子,否則真沒什麼事值得抑鬱。
回到百仁堂,得知墨硯離開方舒了口氣,剛進入大堂,就聽二樓響起脆生生的一句:
“父親。”
秦泊南抬頭,身穿白底靛藍梅花交領襦裙的俏麗少女已經奔下樓挽住他的胳膊,面罩輕紗,舉止親暱,跟在她後面一襲鵝黃色素面褙子的少女則較為靦腆,站在離他們一步遠的地方,即使隔著冪蘺仍能感覺她在微笑。
是入府時見過一面的秦氏姐妹。
秦泊南是個溫柔的人所以必是好父親,阿依明白亦羨慕,她能感覺到無論是秦無憂還是秦無瑕對秦泊南都是發自內心地敬愛。然而明明是這樣融洽的父女關係,落在阿依眼裡卻讓她十分不自在,她不懂自己的感受,明明覺得面前的畫面很美好,為何心裡卻酸酸的,澀澀的,連舌尖都能嚐到苦味?
秦泊南牽著秦無瑕,含笑招手喚秦無憂過來,秦無憂這才靦腆地走過去,這一秒阿依敏銳地覺察到從秦無瑕身上散發出濃濃的妒意,雖只一瞬,卻帶著足以讓阿依震顫的冷意。
“先生,我去後院了。”她輕說了句。
秦泊南點頭,看得出他對兩個女兒是真心疼愛。
阿依慢吞吞地回到後院,一屁股坐在遊廊上雙手捧臉。她忽然覺得自己抑鬱了,而且不是因為肚子餓,她到底在抑鬱什麼呢,怎麼連她自己都搞不清了。
暖風拂過樹梢。
沙!
一抹人影從天而降落在她面前,阿依驚了一跳,定睛望去,竟是一個容貌平凡,面板黝黑的陌生男人,比棺材還陰冷的表情讓她很自然地聯想到某人,下意識挪開位置,問:“你是誰?”
“主子有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