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明一愣,又問,“那,大殿下那邊……”
天子道,“小沈氏看著他長大,他顧念小沈氏,是個好孩子。只不過他的嫡母是皇后,生母是張氏,小沈氏何德何能,當得起他的孝敬?他若有心,不如多用在嫡母和生母身上。”
決明頭皮發麻,心裡不由對皇長子生出些同情來。然而天子明言吩咐,他也不能不從。忙應聲去了。
天子處置完雜事,正要進屋裡去,便見有侍女抱著如意進來。
這一日的事令徐思受了驚嚇,天子勃然大怒。查明原委之後,便將如意身旁所有近前伺候的乳母和侍女悉數貶去掖庭處罰。此刻抱著如意的侍女是下午才選派來的新人,如意吵著要見“娘娘”,她不敢阻攔,忙帶了如意到徐思殿裡來。
見了天子,那侍女忙膽戰心驚的行禮。
天子掃瞭如意一眼,便皺起眉頭來。辭秋殿裡的侍從察覺他面色不好,忙替他低聲訓斥,“急匆匆的做什麼?!”
侍女辯解道,“……小公主吵著要見娘娘。”
天子的目光便又落回如意身上。想到徐思為她奮不顧身,幾乎危及腹中胎兒,不由心生厭煩。
如意還年幼,心智尚未成熟,雖隱約察覺到皇帝對她的情緒,卻不知該如何應對。她同皇帝一貫都不親近,此刻只如見了猛獸般無措的注視著皇帝的眼睛,觀察戒備著。
而天子也並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和冷漠。
“抱出去。”他簡潔、不耐煩的吩咐。
天子進屋去了,如意見房門就這麼關上了,伸著手臂便要去推,侍女幾乎抱不住她。
侍從怕如意哭鬧起來再惹怒了天子,又驚又怕、半推半催促道,“還愣著做什麼,快抱出去!吵醒了娘娘有你好看的!”
侍女回頭待要說什麼,侍從趕緊壓低聲音提點她,“快走吧!日後陛下在殿裡時,裡頭沒吩咐,千萬別抱小公主近前來。”
侍女心亂如麻——宮中人都說如意是極受寵的,出生才三個月就被冊封為公主。因為野貓傷了她,天子還大張旗鼓的清理宮中野物。誰都知道,宮裡的貓窩在含潤殿,皇后娘娘的親妹妹沈貴人那兒——大皇子就養在那裡,聽說早些年大皇子也沒少被貓撓傷,天子卻不曾多說什麼。如今竟為了個公主將含潤殿清剿了,可見有多寵她。
然而她眼下所見種種,分明截然相反。
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將如意抱緊了,匆忙離開。
第五章
這一次徐思得到了教訓。
並不單是她不願將如意當公主養,宮中人也壓根就不將如意當公主看待。
縱然天子賜了封號,但他對如意真正的觀感如何,宮中這些慣會察言觀色的人也都看得明白——如意不是天子親生,天子巴不得她消失不見,只因天子寵幸徐思而徐思疼愛如意,底下人怕得罪徐思,這才稍用些心思照顧如意。一旦連徐思也不將她放在心上了,只怕她立刻就會被人拋之腦後。
他們自然不敢苛待、欺負她——畢竟如意還是一個公主,他們哪裡敢?但對一個才滿週歲的孩子而言,一些下意識的輕慢就足以導致不可挽回的後果了。
早先跟在如意身旁的乳母已盡數被貶入掖庭,明正典刑。徐思也重賞了莊七娘。
賞罰分明之下,如意身旁的人事總算氣象一新。如今新選拔上來的乳母、婢女們一個個都如履薄冰,盡心盡力的看護著如意。
但徐思也不敢再倦怠,哪怕身上不適,也儘可能的將如意帶在身旁。
這一胎她懷得十分艱難。
日常疲乏嗜睡,然而真睡著了又會噩夢連連。身上明明沒什麼毛病,也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舒服,但鎮日裡就是仄仄的,做什麼很難受。心態也極其倦怠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