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印象中不記得哪個宮裡頭有這樣一號人物。兩個人把我當作沒有知覺的玩偶反覆地用以綠豆粉為主要原料製成的護膚劑、西域香水,揉麵擦身;再用蜂蜜、玫瑰花瓣等原料製成的洗面奶塗面,用朝廷大臣都難得一見的高階紙膜,輕輕地擦拭;又用羊脂、白色素馨香等原料製成的護膚霜,反覆塗抹。最後一道工序是,在臉上撲香粉,畫眼線,塗眼影,描青眉,抹“兔子唇”;最最不能容忍的是在我兩個臉蛋子上,鼓搗出兩塊“頰紅”來。 啊……那麼那麼俗紅……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於是……我爆發了。
在我怒吼下,兩個人頓時吶吶不敢做聲。不過翠兒好歹是乾清宮跟我混過這幾年的丫頭,素來知道我品性,會叫的老虎不咬人,徑直把我當紙老虎,臉上馬上堆著花兒一樣的討好笑容。“蘇麻姑姑,皇上的諭旨,做奴婢的我們死也不敢說啊,不過都是好事,一會您就知道了,我知道菩薩心腸的姑姑不會難為我們這些個當差的。”
怒瞪著她們低著的頭,慢慢平息自己的情緒,她說得沒錯,只不過是在執行皇帝的命令罷了,跟她們鬥氣有什麼用呢。我是一隻貓,一隻美麗的波斯貓,對著自己催眠,我再也不作一聲,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任她們把我當作調色盤,以她們認為美麗的方式隨意的揮曬著色彩……直到……那件紅色為主金色為輔如繡滿浮雕一樣精美鳳紋刺繡的“龍鳳合和吉祥服”——大婚婚禮上應該皇后穿的那件吉服映入我的眼瞼。全公公正小心的捧著這件值萬金的禮服踏進暖室。
溫馴的波絲貓立刻化作兇惡的母老虎,“小全子,你們玩得什麼花樣,我最恨被人矇在鼓裡耍,哪怕他是天皇老子也不行。”我抓住他衣襟,咆哮道。
“請姑姑更衣。”猶如火熱的腳掌踢到冰冷僵硬的鐵板,這傢伙,眼皮低垂,語氣恭謹,對我的問話毫無反映。
“請姑姑更衣。”他緩緩給我跪下,施以主子禮,那敏嬤嬤和翠兒丫頭看這情形也忙不達迭的跟著匐跪下來。
詭異……平日裡我和小全子可謂同事加戰友,他是乾清宮的管事太監公公,我是乾清宮的二品婉儀(前明叫淑儀)姑姑。共同侍奉一位主子,我們的關係應該是平等的,就算我是二品官階,算他上級,他也只需對我行叩首禮,而不需行跪禮啊。
這屋裡謎樣的氣氛讓我疑惑,眼波流轉,慢慢觸及他手上漆盒中那片本不屬於我的火紅,心口頓時象被燒紅的烙鐵燙著一般灼熱,難道……那人瘋了?
在這個萬惡的舊社會,皇帝的話就是聖旨,聖旨就等於法律,哦,有個名字叫玉律,凌駕於所有法律上的東西。無產階級的我(乾清宮西暖閣後密室楠木箱子裡的東西不算的話)的怒吼有如淹沒在大海的狂濤中。
縱使波斯貓有千般迷惑,萬般不願,被這一小綽可惡的代表封建皇權的爪牙“善意”的欺騙加挾持,我束手就擒乖乖地坐進了一頂外觀毫不起眼的紅色宮轎,就和我平日去西苑代步的圓頂宮轎那樣尋常。坐進去細瞧又發現其中不尋常之處:轎幃以明黃色雲緞作底,上面繡著五彩鳳凰。喜轎左右兩側設有硃紅絲繡帷簾。轎前垂簾,轎裡和座套全是紅緞繡藍鳳凰,還有五彩雲朵、蝙蝠和吉祥花。四周繡葫蘆萬代花邊,寓有多福多壽、子孫萬代、繁衍不絕之意。
心底裡隱隱約約升起來的不安,現在逐漸清晰,猶如一珠晶亮的露珠滴入平靜的湖水,在湖面上生起輪輪漣漪。
看到這陣勢,如果再不明白那個瘋子要想做什麼,我就是傻子了,心裡的迷惑如烏雲消逝頓時明朗起來。我卓定的坐著,不是還應該手上有蘋果什麼的麼……正在自嘲地想著……嚇……一隻藍色的袖子橫進來塞我手上兩件物事——一隻玉如意和一個大紅蘋果。心下的猜想馬上得到證實——他……果真瘋了。
“好好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