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任何毛病。
可謝三娘真的是疼得死去活來呀!這真是太奇怪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滿倉又帶著謝三娘去了縣醫院、省醫院,結果都被醫生沉重而無聲的搖頭和嘆息遣回。
其實在滿倉第三次尋找巧珍無望而歸後,病魔之手就已經伸向了謝三娘,且像挖牆腳一般,一點一點摧毀著謝三娘本就日漸衰老了的生命根基。對此,謝三娘並非毫無感知,只是,彷彿跟誰賭氣似的,她隱忍著喪父又失女的巨大悲痛,拼命照顧著寬寬,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卻隻字不提。
她自己知道,她只能用此方式來向自己丟失的女兒贖罪了。
這是謝三娘還能繼續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如今,寬寬甦醒了,並且日漸一日地強壯起來。謝三娘便宛如完成了一項神聖使命似的,心中以此為支撐的人生構架轟然倒塌了。這個強勢了大半輩子的女人,終於沒有抵得過一次次接踵而至的變故的打擊,而毫無選擇地摔倒在了病魔的懷中,且很快從虛弱走向了奄奄一息。
謝三孃的狀況,讓心裡對她一直充滿了厭惡和怨恨的滿倉也不得不同情起她來。他知道醫生的搖頭和嘆息意味著什麼。不管怎麼樣,畢竟是巧珍的母親、寬寬的姥姥。他這樣想著,便不顧工作多麼繁忙,堅持一日三餐地照顧著謝三娘。
謝三娘病得很奇怪,雖然在幾家醫院都沒有檢查出毛病,可從醫院回來後,疼痛競奇蹟般地消失了。這讓滿倉頗為欣慰,他剛在心裡唸了句“阿彌陀佛”,卻突然發現,謝三娘表情奇怪地癱坐在了地上,任他怎麼扶也再也扶不起來。
謝三娘癱了,滿倉只好把她又接回了自己家照顧。
不再疼痛了的、癱瘓了的謝三娘突然戀上了說話。她每天早晨睜開眼就開始不停地說話,好像說話是她的一項工作似的。她說話的神態很自然,好像身邊有很多人在跟她嘮嗑。她嘮的嗑也很廣泛,天南的海北的,過去的現在的,村東的村西的,無所不及。她說話的時候很精神,看不出有絲毫病態,可稍微停下來一小會兒,就會氣若游絲,好像生命的鞦韆忽然間悠盪到了死亡的邊緣。
每每這時,滿倉就害怕地對謝三娘說:“媽,您怎麼不說話了?怎麼不嘮嗑了?”
謝三娘就有氣無力地回答說:“他們都走了,不跟我嘮了。”
滿倉不知道謝三娘口中的“他們”是誰,此時,他只需要謝三娘狀態趕緊好起來,跟誰嘮嗑並不打緊。他就說:“那您跟我嘮呀,嘮什麼都行。”
“你,不行。”謝三娘說,“只有他們才行。”
“為什麼只有他們才行?他們都是誰呀?”滿倉問,其實他只是想讓謝三娘繼續說話而已。
“他們都是些死了的人,可現在天天都回來看我。”謝三娘說著,便唸叨起了那些死人的名字。
滿倉的心就“咯噔”一下子,他知道這不是好兆頭。他下意識地四周看了看,心有餘悸地對謝三娘說,“媽,以後您別再跟他們嘮嗑了,他們若來你就攆他們走。沒事時我陪您嘮嗑。”
這個時候,謝三孃的思維是清醒的,她知道滿倉的用心。這些年來,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波折,她也徹底改變了對滿倉的看法,對自己當年的“棒打鴛鴦”後悔不已。這會兒看女兒都丟了,女婿對自己還這麼不計前嫌地孝敬著,更是羞愧難當。她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對滿倉說:“滿倉啊,別再為我受累了。媽過去對不住你,現在你這麼伺候媽,媽心裡有愧啊!”
滿倉看著岳母,看著這個過去壯實得像頭牛,吵起架來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累的女人,如今卻被病魔折磨得骨瘦如柴,日漸變小的身軀躺在床上,床便像一日日在加寬似的。這讓滿倉心裡隱掩不住地發酸,他說:“媽,您別想那麼多,您是巧珍的媽、寬寬的姥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