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動物般小心翼翼地收緊了腳底的力道,那惶恐不安的腳步聲最後的落點就在門外,那人似乎踟躕了一下,然後推開了大門。
光從門縫中直直地射進,咆哮著將粘膩的黑暗驅逐出一條筆直的光路,將一路上的纖塵照得原形畢露。它們在空中張牙舞爪著,整個空間瞬間熱鬧起來,無邊無際的死寂被打破。那不可一世的光芒最後停在了距王座只有一階的樓梯上,不敢再上一點,乖乖地臣服在黑暗主宰者腳下。所以黑暗之中沒有人能看見,黑髮青年嘴角挑起的那一絲滿足的笑。
父親,他的父親,唯一有資格將他從黑暗中喚醒的父親。
站在門口的男人睜大了眼,他看到黑暗中青年毫無瑕疵的輪廓,身體反射性地想要逃開,卻因想到了什麼而強迫自己向那黑暗的源頭走去。
“懶、懶惰。”聶駁古的聲音像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顯得又小又可憐:“你知不知道嫉、嫉妒……”
懶惰緩慢地睜開眼睛,血紅的眸子中映出男人的身影。他的父親站在不遠處,垂著頭不敢直視他,露出的那一截白皙後頸在黑暗中顯得單薄而又脆弱,散發著一股隱隱的色香,好像稍稍一伸手按在那白花花的地方就可將眼前的男人輕易地扼殺。
“他還有學業,回皇家學院了。”
聽到懶惰那充滿怠倦的回答,聶駁古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面對黑髮青年的恐懼麻痺了他的思維,延遲了他的反應,只是一小會兒的停頓,四周的靜默就開始死死擠壓著兩人之間的縫隙,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聶駁古的喉結滾動了一番:“我……我想去見、見他。”
懶惰放下了支撐頭部的手,坐直了身子,他的眼睛不再是似睡非睡地半搭著,黑紅的眼眸認真地看著他那站立不安的父親。良久,黑髮青年疲倦地笑了:
“父親,你不用擔心,我們沒有殺死他。”
“我只是、只是——”彷彿被對方一語道中心思的聶駁古反射性地抬頭瞅向懶惰,狼狽不堪地想要辯解,卻在望進那片猩紅中時失了聲。
“——你只是不相信我們。”懶惰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在黑暗中喑啞起伏:“可是父親,我們從未欺騙過你。”
“父親,別逃避我們,好麼?”
聶駁古不確定在那一瞬間,他在那片鮮紅中看到的類似哀求的光。黑暗主宰者的姿態放得如此低,低得讓他根本無法想象,他覺得他的心臟猛地抽動了一下,不是鮮活而是苦楚的滋味。這是第一次,他開始認真打量他的第一個孩子的樣子,似乎那遠久的血肉夢魘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淡去了。聶駁古睜大眼睛看著懶惰那充滿奢華美感的英俊面容,那種高高在上的華麗感,卻擺出如此低的姿態,這麼低聲下氣、這麼委曲求全、這麼……就連懶惰垂下的眉角,都讓聶駁古覺得讓眼前對方如此委屈的他簡直是壞透了。
“我……不逃避?”聶駁古黑白分明的眼仁中逐漸染上斯底裡,聲音嘶啞地笑了:“你叫我怎麼不逃避?”
或許是懶惰的姿態擺得太低,或許是接受了嫉妒的蠱惑,或許是已經被壓抑到極致,聶駁古從來沒有想過他還會有這麼一天,對著那個最讓他恐懼的青年不顧一切地嘶吼發洩:
“為什麼偏偏是我!是我啊啊啊——!狗孃養的老子就該倒黴!就該被扔在第七區!就該被抓去做實驗!就該當種馬!就該被你們操!老子就不該活下去是不是—— !!!”聶駁古用雙手捂著臉,喑啞的笑從指縫中傳出來:“你們做了一切,然後他媽的全推到我身上!然後讓我去揹負一切罪孽……哈哈哈……”
“老子就是一個軟蛋,我欺軟怕強,我打不過你們,你說說看,我除了逃避還能做什麼啊……”聶駁古歪著頭瞪著黑髮青年,雙眼通紅如鬼泣:“錯了,錯了!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