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來歷?”小張太子終於開口。
石猴心道:只要你開口便好辦。遂答道:“我乃是東勝神洲天生地養的異種石猴,有辨休咎,知前後之能。”石猴這裡仍是下了個賭注,便賭這小張太子不曉得四類異種神猴的本事。美猴王與六耳獼猴一段紛爭,鬧到如來處方得緣了,料這小張太子也不會知道。
果然小張太子並未發難,但他心中仍有疑問:“那你說說,我這命犯華蓋當如何解了。”石猴張口便道:“只多行善,少殺生便是了。”
小張太子譏笑一聲道:“我道你真有本事,原來也是個欺瞞誆騙之徒,受死!”只見那楮白槍槍尖如靈蛇般探出,直奔石猴前胸刺去。
石猴剛少了提防,哪料小張翻臉一時,他身形倒也伶俐,一個翻身,便折下懸崖去了。
小張太子一來看輕這石猴的本領,二來未料到石猴竟敢躍入無底深淵,三來他只待嚇唬石猴,並未想要真的殺他,因此這一槍只用了半分氣力。見這石猴竟然躲過,但他仍不慌不忙,身形躍起,雖起得慢了一步,卻如電光火石劃過,空中一個橫折,便要將這石猴撈在手中。
便在此時,變故陡生。
自這無底深淵下方,傳來一聲震天怒吼:“嗷昂——”
石猴頓覺腦海深處一陣劇痛,似是被震碎了一般,瞬間不省人事,直直墜了下去。那小張太子眼看便捉住石猴,卻被這吼聲震得身形一滯,頓時氣息散亂,忙用楮白槍在巖壁上一抵,方才穩住身子,再尋那石猴,已蹤影全無。
且不說那小張太子回去如何交代,單說這石猴,渾渾噩噩不知落了幾多時辰,又不知經歷了怎樣的曲折磨難,待他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座石潭邊上,身上衣服已成了條條縷縷,難以蔽體,兩條毛茸茸的細腿滿是血痕,浸在溫涼的潭水中煞是舒服。
身上雖有傷痕,卻都不打緊,且頭腦清醒得很。石猴左右環顧,這石潭方圓甚廣,竟不亞於湖泊,大得望不到對岸。而岸邊卻狹窄得緊,距那山壁僅有數丈寬。潭水奇靜無比,且異常凝滯,仔細察覺,這哪裡是水,竟似是前世見過的原油,卻沒有半點氣味。
石猴緩緩舒展筋骨,察覺無恙後便站起身來,只是腿上沾了厚厚的一層油脂,急切間也不好除去。
就在這時,一隻毛茸茸的小手自背後輕拍他的肩膀,駭得石猴差點跳了起來。他定了定心神,心道:生死由天,怕有何用,便鼓起勇氣轉過身去。
這一回頭,他又是一驚,一隻比自己還要矮小的猴兒,模樣甚是乖巧,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再仔細看去,一條細細的墨黑色鐵鏈穿過這小猴兒的雙肩,束得極緊,將這小猴兒的兩扇肩胛勒得快要貼在了一起,顯得這小猴形狀怪異,似是駝背了一樣。
心內的驚懼只一閃而過,石猴見對面這小猴與自己形容何其相似,知是自己同族,心中頓生悲憫之心。
這小猴看見石猴眼神中的憐憫,露出了一絲悲哀神色,他輕巧地挪到石潭邊一塊巨石上,蹲坐在上面,一言不發,只怔怔望著那一潭黑油油的物事。
石猴見他悲慼的神情,似是要落淚一般,這小猴抽泣幾聲,眼中卻無一滴淚水流下,此處深潭中有無數火油,空氣中也乾燥至極,這小猴體內只怕一滴水也擠不出來了。
石猴走過去,輕撫他的肩膀,然後便與他並肩坐在這巨石上,兩隻猴子相對無語,在這萬丈深淵之下,凝固成一張墨色的剪影。
良久,不知坐了幾日幾夜,石猴只覺與這隻小猴在一起,心裡舒服之極,似是兄弟,又似是父子,這種極為親近的感覺,遠勝於花果山上眾多猴子。
終於,這小猴開口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還沒有名字呢,就叫石猴。你呢?”
“我叫無支祁。”